楊公子撫掌拍了拍手,微笑道:“恐怕是趙治讓你今年考春闈,好替他在朝廷裡占個位置罷?”
趙治,是趙昌平的姓名,而昌平是他的表字。
楊蕃的年紀,應該比趙昌平小幾歲,不過即便是同齡人,直呼本名也是很不禮貌的事情,沉毅聞言,立刻皺眉,就要從茶桌上站起來。
“楊公子當著在下的麵,對在下的師長不敬,未免有些太過分了罷?”
楊公子見沉毅動怒,依舊笑眯眯的坐在原地,似笑非笑的說道:“以沉公子的天資,再等個三年或者六年,考個二甲頭幾名,乃至於一甲進士及第,都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到時候沉公子便可以進入翰林院,成為朝廷的儲相,將來登閣拜相,宰執社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趙…”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然後啞然一笑道:“可趙侍郎非要讓你今年去考,分明就是想讓你替他在京城占個位置,完全沒有把你的前程放在心上。”
楊蕃麵色平靜,澹澹的說道:“你今年中了進士又如何?當了京官又如何?如果隻是三甲同進士,將來仕途難免暗澹,你現在年輕,過個七八十幾年升不上去,你看他趙侍郎還理你不理?”
“那個時候,他早就借由你們這些甘泉書院的學生成勢,把他的寶貝女婿給捧上去了!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你當他是師長,他當你是傻子!”
楊公子冷笑道:“就連你給他占的這個京官的位置,將來也未必坐的安穩,將來甘泉書院還會有新的進士進入朝堂,那時候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便要給那些後來人挪窩!”
說到這裡,楊蕃看向沉毅,微笑道:“沉公子,你年紀太小了,很多事情趙侍郎隨便蠱惑兩句,你便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去乾,將來他把你吃得隻剩骨頭了,你還要替他數錢!”
不得不說,楊公子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甚至沉毅本人聽起來,都覺得頗有些道理。
畢竟……趙侍郎的確有個女婿,而這個女婿,現在已經是五品京官了。
沉毅雖然一口一個師伯的叫著,趙侍郎也對他很不錯,但是沉毅心裡很清楚,相比較那個女婿來說,沉毅這個師侄的地位,實在是無足輕重。
不過,沉毅還是麵色平靜。
他抬頭看向楊公子,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問道:“楊公子剛才說,不是你本人要找沉某,沉某想問,是誰要找沉某?”
見沉毅這個反應,楊蕃先是一愣,然後啞然一笑:“是我爹。”
他伸手給沉毅倒了杯茶,澹澹的說道:“我爹他看了新一期的邸報,心裡憋了很多話,想跟很多人去說。”
“這很多人裡,就包括了你沉七。”
楊蕃低頭抿了口茶水,臉上依舊帶著澹澹的笑意。
“不過馬上開年了,他老人家很忙,再加上以他的身份,也不方便見你,因此就讓我來見你一麵。”
楊公子放下茶盞,用熱水衝了一下茶壺,繼續說道:“我爹說,讀書就好好讀書,考學就好好考學。”
他抬頭看向沉毅,目光平靜的可怕。
“朝廷的事情,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能摻和進來的。”
“聖朝口口懸棺…”
楊公子低眉,平靜的說道:“沒記錯的話,你沉七是江都本地人,你們一家祖上都是江都本地人,你們不是南渡而來的,既然不是南渡過來的僑民,跟著湊什麼熱鬨?”
“我家是南渡來的,我家都沒有說話!”
他眯了眯眼睛,目光裡帶著一些冷意。
“戰事一起,你知道朝廷的將士要死多少人?你知道朝廷要花多少錢?你知道能不能打得贏?!”
“這些,到最後都要加諸於我大陳百姓頭上!”
楊蕃聲音冷然,義正言辭。
“沉七,你是讀過書的人!”
“你不能一心媚好天子,而喪了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