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前,站著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應該是下人之類的角色,這中年人看到了沉毅之後,先是打量了一下沉毅身上的八品官服,扭頭跟轎子裡的人說了句什麼,然後邁步上前,對著沉毅拱手道:“請問是沉司正麼?”
沉毅停下腳步,看了看這個中年人,又看了看中年人身後的轎子,若有所思。
“我是沉毅。”
中年人神態恭謹:“我家老爺想請沉司正喝茶。”
沉毅想了想,問道:“你家老爺是?”
“季明先生。”
範俢字季明。
沉毅愣了愣,然後啞然一笑:“果然是範侍郎。”
他沒有猶豫,背負雙手,邁步朝著範侍郎的轎子走去,走到轎子前後,沉毅沒有拱手行禮,隻是澹澹的說道:“範侍郎還真是消息靈通,連沉某提前從邸報司回來都能知道。”
轎子裡,一位頭發花白,臉色有些憔悴的中年人矮身走了下來。
短短幾天時間,這位曾經的刑部侍郎,白頭發似乎多了許多。
範俢默默歎了口氣,自嘲一笑:“人走茶涼,範某現在還有什麼消息靈通可言?”
他說的是江都話,而不是建康官話。
兩個人都是江都本地人,可以說是鄉音親切了。
他指了指沉家的大門,默默說道:“範某在這裡,等了沉司正一個多時辰了。”
沉毅有些驚訝。
“侍郎大人,如果我不提前回來,可是要日落時分才放班的。”
範俢神色坦然:“本來就是準備等到日落的。”
沉毅笑了。
“胡同口有處茶館,賣的是咱們江都的茶水,範侍郎不嫌棄的話,咱們去坐一坐?”
“嗯。”
範俢低眉道:“司正帶罷。”
很快,一老一少兩個江都人,在臨街的一家茶館落座,小二很快上了茶水,範侍郎低頭喝了口茶水之後,又給自己添了一杯,然後低著頭,長歎了一口氣。
“沉司正,你我都是江都人,是正經的同鄉,按照朝廷裡的成例,你我本應該在朝堂上守望相助,互相幫扶的。”
沉毅也低頭抿了口茶水。
“如果能有範侍郎這麼個前輩照顧,沉某自然是欣喜不已的,隻可惜…”
沉毅澹然一笑:“隻可惜沉某險些死在了範家手裡,所謂同鄉之誼,也就無從談起了罷。”
“陳清一桉,範某是後來才知情的。”
範侍郎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覺得有些蒼白,他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向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
“範某知道,東成與沉司正有舊仇,隻要司正點頭,範家可以把東成交出來,可以任由司正處理。”
沉毅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
範俢低頭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江都範氏,在江都共有田產一百二十餘頃。”
他看向沉毅,緩緩說道:“其中百頃,都可以轉送沉家。”
好家夥,這就是一萬畝土地了!
沉毅知道範家在江都勢力不小,但是還是第一次知道,範家在江都,竟然經營出了這麼多土地!
難怪去查範侍郎,查不出他貪墨的證據,他根本不需要貪墨…
沉毅放下茶盞,說的也是江都話。
“範侍郎的條件呢?”
範俢默默低頭。
“事止於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