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姑姑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好,人我就交給高公公,我先回坤德宮了。”
高明微微點頭,等坤德宮的人走了之後,他才走到沉毅身邊,親自伸手把沉毅拉了起來。
這位大太監上下打量了幾眼沉毅,見沉毅頭發有些散亂,衣服上全是褶皺,不由微微歎了口氣:“很少見你這麼狼狽。”
沉毅吐出了一口濁氣:“請公公帶路罷,我有很多話要跟麵呈陛下。”
高明轉身,默默點頭:“你跟咱家來罷。”
很快,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德慶宮,在德慶宮的後殿見到了皇帝陛下。
沉毅見到了皇帝之後,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來,低頭道:“陛下,臣請辭去兵部主事一職,辭去督造戰船火器差事,調回邸報司辦差…”
皇帝陛下本來還在好奇,沉毅在坤德宮裡到底經曆了什麼,正要問話,突然就聽見沉毅要撂挑子,這位皇帝陛下皺了皺眉頭,直接上前把沉毅扶了起來,然後輕輕拍了拍沉毅的肩膀,笑著說道:“是什麼事情,讓素來以沉穩著稱的沉七郎,心神起伏成這個樣子?”
沉毅抬頭看了看皇帝,然後搖了搖頭道:“陛下,其中細節,臣不能跟陛下明說,臣隻求陛下,革去臣兵部主事一職,或者放回邸報司,或者丟進翰林院去,臣…”
“臣願意做陛下翰林院中一個詞臣。”
“翰林院的詞臣已經夠多了。”
皇帝皺眉:“朕不差你這一個詞臣。”
他走到沉毅麵前,聲音有些嚴肅了:“你現在當著朕的麵說出來,不管是什麼事情,朕都可以保你安然無恙,你沉毅今天要是不說,出了朕的宮門,一切事情由你自己承擔。”
沉毅自然是要說的。
不然他也不會來老板這裡告狀。
於是乎,沉毅把坤德宮裡大概的事情說了一遍。
然後他站在皇帝麵前,對著皇帝躬身作揖道:“陛下,臣之微末名聲無足輕重,但是公平二字,是抗倭軍建軍基石,抗倭軍將士能夠在絕境之中奮勇殺敵,也正是因為這兩個字。”
“臣…實不忍心見到陛下在抗倭軍身上所下的心血付諸東流。”
皇帝聽完了沉毅的話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他才抬頭看向沉毅。
“不忍心朕的心血付諸東流,所以你就撂挑子不乾了?”
沉毅站在原地,訥訥無語。
皇帝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說話。
沉默了許久的皇帝陛下,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輕輕咬了咬牙,然後從齒縫裡蹦出了兩個字。
“高明。”
高太監連忙上前,跪伏在了皇帝麵前,恭恭敬敬的低頭道:“奴婢在。”
“你現在就去擬製。”
皇帝眯了眯眼睛,冷聲道:“去擬製,把朕的那兩個表兄,封為淮河水師千戶,讓他們擇日離京,北上赴任!”
高明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皇帝:“陛下…這…”
“朕的話,你沒有聽見麼?!”
小皇帝怒聲道:“擬完之後,立刻送中書,讓他們給朕蓋印下發!”
說完這句話,皇帝走到沉毅麵前,直接拉著沉毅的衣袖,開口道:“走,跟朕一起去坤德宮。”
沉毅愣住了,苦笑道:“陛下,天家家事,臣就不摻和了罷?臣想回家去了…”
“你必須去。”
皇帝似乎是突然爆發了一般,他回頭瞪了一眼沉毅,咬牙切齒。
“你不去,怎麼跟母後說清楚蘭青的事情?”
沉毅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蘭青”是誰。
大概率是顧大家的本名。
而顧橫波,則是她的“藝名”。
拖拖拽拽自然不成體統,沉毅也不能讓皇帝一直拽著自己,於是便跟著皇帝一起,離開了德慶宮,朝著坤德宮走去。
這一次,皇帝連抬轎都沒有坐,直接步行到了坤德宮門口。
他站在坤德宮門口,抬頭看向眼前宮門口的牌匾,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此時此刻,皇帝陛下心裡也很清楚。
他這個做兒子的,要跟母親爭一爭了。
爭什麼?
權力。
天無二日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