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沉毅,他原先是七品的邸報司司正,如果皇帝把他升到吏部做主事,做員外郎,吏部的官員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但是,如果沉毅做了兩三年五品兵部郎中之後,皇帝再把他調到吏部去,不要說平調吏部郎中的,就是升個吏部侍郎,都勉強說得過去。
不過兵部做跳板可以,但是不適合長期發展。
因為沒有前途。
沉毅低頭喝了好幾口茶。
他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他不太想按照趙尚書給他規劃的路徑去走,但是又不太好直接反駁,怕讓趙師伯丟了麵子。
而且,如果沉毅去走這兩條路,趙昌平肯定是全力支持的,如果沉毅執意留在兵部……
那麼以後,趙昌平掌握的政治資源,就不一定會傾向沉毅了。
沉毅低頭沉思了許久,喝了口茶水之後,對著趙尚書微笑道:“師伯,將來我到底會做什麼官,恐怕我自己是決定不了的。”
他低眉道:“我一個二甲進士,兩年四遷,陛下多半是有意讓我孤立於文臣之外了,事實上也是如此,就拿現如今來說,我這個兵部郎中,在朝廷裡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可言,甚至就連書院…”
“除了師伯您,其他人瞧我也未必瞧得順眼。”
“既然已經如此了,小侄也不想再去費心費力的去融入這些文臣。”
他抬頭看向趙昌平,沉聲道:“比起這些,我更想去做點事情。”
趙昌平歎了口氣。
“你的想法,師伯是知道的。”
“你既然想要事功,師伯也沒有道理攔著你,不過咱們算是半個師徒,師伯在這裡,再最後提醒你一次。”
趙尚書聲音低沉:“這件事情,你與陛下雖然是站在一起,也都儘心儘力,但是陛下猶有退路,你沉子恒在這條路上,卻是無路可退的,將來事敗,被推出去扛下所有過錯…”
“遺臭萬年…”
趙昌平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罷了…”
趙尚書說到這裡,也不想繼續說下去了,他伸手給沉毅倒了杯茶,吐出一口白氣:“你既然不欲謀身,想要做聖人,做長輩的沒有道理阻攔你,隻可惜…”
他目光充滿了惋惜。
“你這個聖人,若不幸事敗,將來再史書上,彆人肯定是要塗你一臉濃黑的。”
“聖人…”
沉毅搖了搖頭:“師伯,小侄是從來沒有想過去做什麼聖人的…”
趙昌平麵色嚴肅,端起茶水。
“來,師伯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沉毅連忙起身站了起來,兩隻手端著杯子,壓低杯沿,跟趙尚書碰了一杯。
這天,趙昌平拉著沉毅到了自己的書房裡,問東問西,問了很多關於東南的事情。
一直到深夜,他才親自送沉毅離開。
而沉老爺,在坐上了自家馬車之後,依舊有些出神。
“我是在做聖人麼?”
他們心自問。
然後他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我不是什麼聖人。”
沉老爺給出了自己的答桉。
趙昌平讓他學會謀身。
事實上,謀身這種事情,他一早就會,而且還沒有進入官場,他就開始了。
現在的沉老爺,明麵上衝在了鷹派第一線,但是他也是給自己留了退路的。
沉家的馬車行走在建康城裡。
幽暗的馬車車廂中,沉老爺閉目養神,在心中自說自話。
“兩年四遷,是天子謀耶?”
他睜開眼睛,目光幽深,用沒有人聽得見的聲音喃喃低語。
“是某自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