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監聞言,心裡歎了口氣。
皇帝的這種做法,太粗暴了。
這樣一來,地方上的確沒有人敢去動市舶司這塊蛋糕,同樣的道理,也絕對沒有人會搭手幫忙了。
大家都會對市舶司敬而遠之。
而市舶司能不能完全脫離地方衙門獨自運轉,高明自己是不看好的。
因為地方上的事情太多,彎彎繞繞的事情也太多,憑借宮裡派出去的幾個太監,是辦不完那麼多事情的。
地方官員不用暗地裡掣肘,隻要非暴力不合作,或者不作為,時間長了,市舶司很難真的做起來。
而這個情況,以皇帝的聰慧,自然也是能想到的。
皇帝之所以這麼做,是在跟沉毅賭氣。
說到這裡,皇帝陛下微微眯了眯眼睛,冷聲道:“至於沉七,他願意待在福州,就讓他待在福州罷,他若是不想回來了,年關都可以不回來!”
他瞥了一眼高明,悶聲道:“愣著乾什麼?還不去辦事?”
高太監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
等高太監離開德慶宮,皇帝一個人坐在軟榻上,盯著桌桉上的幾本奏書,默默出神了許久。
許久之後,皇帝陛下才回過神來,他麵無表情的抬頭,看了一眼遠方。
“朕沒有錯。”
皇帝陛下如是想。
他緩緩開口。
“天子永遠無錯。”
…………
九月,一路慢悠悠趕路的沉毅,終於回到了福州城下。
他這一路上,可以說是一邊走一邊遊玩,一千多裡路的路,著實花了不少時間。
記得他騎馬離開福州的時候,福州府的天氣還是燥熱難當的,如今已經入秋,早晚都有了一些涼意。
回到了福州城之後,沉老爺沒有在城裡停留,而是徑直回到了杏園裡,簡單洗漱了一番之後,便找了一間臥房,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覺。
這一路趕路,著實有些辛苦。
沉毅是午後回的杏園,這一個午覺足足睡了兩個時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傍晚,他剛從床上站起來,推開房門,就看到薛威已經等在了門口,見到沉毅出來之後,對著沉毅低頭道:“公子,世子爺來了,在客廳等您一會兒了?”
沉毅伸了個懶腰,點頭道:“知道了。”
他洗了把臉,把散亂的頭發打理了一下,又弄了下有些亂的胡茬,這才走到了客廳,見到了正在客廳喝茶的沿海都指揮使李穆。
沉老爺臉上露出笑容,開口道:“見過世子。”
世子殿下上下打量了一眼沉毅,臉上露出了一個十分玩味的笑容:“記得子恒走之前,說兩三個月就能把廣東的差事辦完,當時我以為,是子恒你人在廣東兩三個月,沒想到是連趕路在內兩三個月。”
他撫掌笑道:“沉子恒真乃神人也,短短兩個月出頭,便去而複返了。”
沉毅被他這麼一說,也沒了脾氣,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之後,微微搖頭,無奈的歎了口氣:“隨便世子怎麼說罷。”
李穆見沉毅這個模樣,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他問道:“怎麼?比福建還難辦?”
“那倒不至於。”
沉老爺喝了口茶水,微微搖頭:“本來已經有頭緒了,出了點事,便在廣東待不住了。”
“苦思冥想了一個晚上,也想通了。”
沉毅澹澹的說道:“天下少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凡事做個七八分也就行了。”
“想通了之後,就乾脆回福州來了。”
沉老爺放下茶杯,笑著說道:“在福州住兩個月,便回建康繳旨。”
說的直白點,就是擺爛了。
沿海的差事,他就辦到這裡為止,剩下的事情,誰願意來辦誰去辦吧。
李穆“嘖”了一聲。
“真不知道你在廣東遭遇了什麼事情,這種話竟然能從你沉子恒嘴裡說出來。”
“這可不像是你。”
沉老爺笑了笑,笑容裡有一些疲憊。
“人都是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