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娶了宰相的女兒,說不定還會窩窩囊囊的,憋屈幾十年。”
沉章雖然也是士族出身,但是畢竟不太懂朝堂上的事情,聞言有些磕巴的說道:“可是,有個宰相做後台,他將來的路總是好走一些的…”
這句話其實說的極對。
看看張簡,再看看趙昌平的女婿宋應就能知道,官場新人能在朝堂上有個後台,有多麼重要。
說話間,沉毅扶著老爹走進了房間裡,扶著老爹坐在床上,低聲忽悠道:“爹,有個宰相長輩自然是極好的,但是這樣一來,也容易為宰相所左右,萬一宰相倒了,就很有可能牽連到子常…”
沉章瞪大了眼睛:“莫要哄為父,宰相如何會倒?”
所謂刑不上士大夫,一般能到宰相這個級彆,即便被人扳倒了,也會給一個體麵的下場,讓其致仕告老。
這一點,哪怕不在朝堂的沉章也知道。
沉毅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飛速的在腦子裡想忽悠老爹的借口。
很快,他就靈光一閃,對著父親輕聲道:“爹,我跟您說什麼您都不信,這段時間您不妨在建康好好看一看,宰相是如何倒的。”
“宰相倒了之後,寄托在他羽翼之下的人,又會是何種下場!”
沉毅說的宰相,自然不是中書的那幾位宰相,而是已經退下來許多年的宰相楊敬宗。
張敬已經下定決心離開朝堂,那麼按照沉毅對皇帝的了解,楊黨破滅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到時候,沉章就可以近距離的觀看到,一個派係的跌落!
而皇帝以及中書的五位宰相,也會借著這個機會,儘可能的安插人手,攫取權力,吃掉當年所謂的楊黨與張黨空出來的缺位!
然後在朝堂上製造出一個新的平衡出來。
沉章迷迷湖湖的被沉毅扶上了床,小聲咕噥了一句什麼,卻已經聽不真切了。
而沉毅給老父親脫下靴子外衣,又給他蓋上了被子,這才離開了父親的房間。
房門外,新科探花郎沉子常沉老爺,已經等候許久,見兄長出來,他連忙迎了上去,有些著急的說道:“大兄,爹他怎麼說?”
“喝多了。”
沉毅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你這個灌酒的主意不行,還是等他下一次清醒的時候跟他說罷。”
“哥…”
沉恒低聲哀求道:“我等不了太久了,幼娘已經回了江都,她年紀也不小了,她爹很可能會逼著她嫁人…”
沉老爺摸了摸鼻子,開口道:“這你放心,我回頭派人去勸勸陳叔,保證讓幼娘一年之內不嫁人,咱們兄弟就在一年之內,解決這件事。”
“對了。”
沉毅想了想,問道:“幼娘的那個弟弟陳宴,現在如何了?”
陳宴,是陳清的弟弟,當初沉毅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把他帶進了甘泉書院,跟隨秦先生讀書。
“好像還可以。”
沉恒摸了摸頭,開口道:“再讀幾年,應該有機會中秀才。”
“知道了。”
沉老爺伸了個懶腰,轉身離開:“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子常你也早些休息,莫要熬夜。”
“是…”
沉恒下意識的點頭答應,等他抬起頭,才猛然反應過來,然後喃喃道:“子常…”
“兄長他喚我子常…”
他的表字,已經用了一年多了,外麵的同窗,同鄉,同年也一直用子常來稱呼他。
但是作為相依為命的兩兄弟,沉毅跟外人說話的時候,雖然也會以子常來稱呼自己的兄弟,兩兄弟麵對麵的時候,沉毅多半時間稱呼他為“小弟”,或者是九郎。
今天,是沉毅第一次當麵,稱呼沉恒為“子常”。
稱呼表字,就差不多相當於這個人成年了,已經是一個成人。
冬夜的月光下,新科探花郎站在後院裡,半晌沒有動彈。
良久之後,這位探花老爺才看了一眼沉毅離開的方向,嘿嘿一笑。
“大兄也覺得我長大了!”
說完這句話,他心裡又莫名覺得有些失落。
他一邊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小聲歎了口氣。
“還是小弟聽起來順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