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毅走到他麵前,開口道:“所以,就要有一個不是君子的人,去跟那些小人鬥。”
“我不是君子沒有關係,不去做小人就成。”
說到這裡,沉老爺罕見的摸了摸沉恒的腦袋。
自從沉恒成年之後,沉毅絕少再摸他的腦袋了。
笑著說道:“吾弟乃是少年天才,第一科便高中一甲,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你要去做君子也好,將來著書立說,立功立德做聖人也罷,這都沒有關係。”
“兄長有能力護住你,讓你不至於在朝堂上四處碰壁,不至於在仕林出不了頭。”
說到這裡,沉老爺笑著說道:“將來史書記載你我兄弟,說不定會說,我沉毅是聖人之兄,那也是很威風的。”
沉子常淚流滿麵,他站了起來,對著沉毅深深作揖道:“大兄,我也不去做什麼勞什子君子了!我隻學你,將來能替你做些事情就好!”
沉毅微微搖頭。
“我早與你說了,你我不能走同一條路,我這條路走通了倒還好,走不通的話,多半連回江都教書的機會也沒有,到時候我一家老小,我們沉家上下,還需要你這個探花郎護持。”
沉老爺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輕聲道:“這些年,為兄在天子那裡攢下來了不少情分,你明年開始六部輪轉,等你六部都轉一圈,我便去求天子,看能不能給你調進中書行走。”
沉恒即便是現在,未嘗沒有滿二十歲,沒有弱冠,沒有成婚,更沒有任實缺官。
因此,他對於朝堂有一些“天真”的想法,並不奇怪。
不過這種天真,絕不是什麼壞事。
事實上,正是因為朝廷裡太多人一身汙臟,沉恒這種“天真”才顯得格格不入。
若是人人如他這般,都有一顆赤子之心,那麼朝堂上自然政治清明,大家戮力同心,很快便可以海晏河清了。
這天晚上,沉毅與自己的兄弟聊了很久,一直到深夜,沉毅才把他送出了書房,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之後不要想太多,再有就是,你明年就要補缺,朝廷裡的事情,你要多看多聽多想,獨獨不要多說。”
“你生性聰慧,應當能理解為兄說的話。”
沉恒再一次作揖道:“小弟謹遵大兄教誨!”
…………
次日傍晚,趙尚書府上。
如今沉毅一家搬到了大通街,而趙家也在大通街上,串起門來就比從前方便太多了,沉毅傍晚時分才出門,步行到趙家的時候,趙尚書剛好下班回來。
見到沉毅之後,即便是沉穩的趙昌平,此時心裡也頗有一些激動,他上前拉住了沉毅的衣袖,開口道:“子恒可算來了,你再不來,我便要去你家尋你了。”
沉毅微微低頭,笑著說道:“昨天下午才回來的,回來之後沒多久,就進宮麵聖去了,出宮的時候已經太晚,因此沒有來得及拜見師伯。”
趙昌平拉著沉毅的衣袖,一路把他拉到了自家的書房裡,先是感慨了一句:“沉侍郎…”
“師伯在朝廷裡摸爬滾打,做到你這個位置的時候,已經用了十幾二十年了。”
沉毅微微搖頭,笑著說道:“虛職而已,作不得數的。”
趙尚書微微搖頭,與沉毅說了幾句閒話,然後才問到:“易安在淮安可還好?”
“師兄把家卷都帶去了。”
沉毅喝了口茶,歎了口氣:“自然就說明,淮安的差事不怎麼好做,不過還好是師兄在淮安主政,不然很多事情小侄做的都會束手束腳。”
他抬頭看了看趙昌平,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不過辛苦一年之後,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如今淮安軍已經在淮安徹底站穩腳跟,不管是齊人還是淮河水師,想要再動淮安軍,都是千難萬難了。”
趙昌平先是點頭,然後低頭喝了口茶,眯著眼睛說道:“你在淮安的幾仗打的非常漂亮,尤其是越過淮河的那幾仗,中書的幾位宰相都無話可說。”
“如果…”
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如果不是齊使來建康,這會兒陛下多半已經下定決心,拿下趙閥了。”
沉老爺站了起來,給趙昌平添了杯茶水,笑著說道:“也不差這一年,再有一年,我跟他的約定就到時間了,到時候看他會不會厚著臉皮賴在淮河水師。”
“朝廷的事情,非是兒戲,更不是一個約定就能束縛得了的,主要還是看陛下與諸位宰相的想法。”
“他們不點頭,趙祿想退也退不回來。”
沉毅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低頭抿了口茶水。
“到了那個時候,趙祿真死皮賴臉的賴在淮河水師,那麼暫時的確拿他沒有辦法,不過他賴的越久,將來多半就跌的越慘。”
趙昌平聞言,忍不住看向沉毅,感歎道:“子恒現在,眼界愈發廣大了。”
“我甘泉書院百多年來,子恒你當可以說是事功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