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毅回頭,隻見張府尊幽幽的說道:“偏巧有兩隻羊下了崽,被我家那逆子瞧見了,死活要養,他娘親又慣著他,便硬生生把我這花園空出來一角,給他養羊了。”
沉老爺撫掌微笑:“我那大侄子,頗有惻隱之心啊。”
“他這個年歲,走在路上都恨不能踢死路邊的狗兒,能有什麼惻隱之心?”
張簡的大兒子張璉,去年八九歲,今年過了年之後,快要十歲了。
這個年紀,的確是最淘的時候。
張府尊沒好氣的說道:“他就是瞧著新奇,每天還去外麵拔草回來,喂這隻羊兒,比對他爹我都上心。”
沉老爺聞言,哈哈大笑:“師兄這話裡,怨氣頗重啊。”
張簡微微搖頭,歎氣道:“不得不重。”
在張簡的帶領下,師兄弟兩個人來到了後宅的客廳裡坐下,沉老爺落座之後,對張簡微笑道:“師兄去把我那大侄喊來,我從建康,給他帶了個新奇玩意兒過來。”
張簡先是出言拒絕,隨後還是讓人把張璉給喊了過來,這孩兒雖然皮,但是家教很好,進來之後先是給老爹張簡磕了個頭,然後又給沉毅磕頭,口稱叔父。
沉老爺笑嗬嗬的從袖子裡,去處了一枚雙筒的望遠鏡,遞在這娃娃手裡,笑著說道:“這是建康的新奇物事,放在眼上可以遠視千丈,叔叔特意帶來給你玩耍的。”
見到這東西,張簡臉色立刻微變,低聲道:“子恒,這不是軍中重器麼?如何能給他一個孩童玩耍,萬萬使不得。”
沉毅微微搖頭。
“前年還可以說它是軍中重器,因為人無我有。”
沉老爺有些無奈的說道:“但是今年就不成了,失落的太多,齊人軍中的高級將領,恐怕已經人手一根望遠鏡了。”
說到這裡,沉毅指著張璉手裡的望遠鏡,微笑道:“這東西新奇之處,就在於它是雙筒的,是建康琉璃廠最近才製出來的新東西,在它之前,哪怕是軍中用的望遠鏡,都隻是單筒。”
張簡若有所思,問道:“這東西,要拿出來售賣了?”
“估計今年上半年,就要拿出來賣了。”
沉老爺微笑道:“沒辦法,地主家也缺錢。”
張簡這才放下了心,對著張璉開口道:“還不謝謝你叔父?”
張璉得了這個新奇物事,頓時開心萬分,又撲通一聲跪下,給沉毅磕了個頭,轉身一溜煙跑了。
張簡追了出去,叮囑道:“不可弄壞了!”
叮囑完孩子之後,他又回頭看向沉毅,問道:“子恒幾時回來的,今天上午?”
沉毅點頭道:“上午到的城外,不過知道師兄多半在忙於政事,便沒有來府衙打擾師兄。”
張簡啞然失笑:“按照規矩,子恒你回來,為兄還得帶淮安官員出城迎接,哪裡就打擾我了?”
沉毅回淮安之前,如果給淮安知府衙門行文,那麼知府衙門還真得帶大小官員出城迎接沉毅。
不過沉毅沒有事先言語,那也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師兄弟兩個人又閒聊了一會兒,沉毅就把袁檀的事情跟張簡說了一遍。
說完了之後,沉毅笑著說道:“一般朝廷外派督撫,才會掛副都禦史的銜,這位袁副憲,級彆很高啊。”
“他到了淮安,多半要壓師兄一頭了。”
張簡悶哼了一聲,有些不屑一顧,不過他還是看向沉毅,問道:“子恒,陛下從前不是很信你麼,怎麼突然派了個監軍過來?”
“人多了唄。”
沉老爺倒很是灑脫:“多半也不是陛下要派監軍過來,而是朝廷需要這麼個監軍。”
張簡若有所思,然後默默點頭。
“這個袁副憲,為兄先前從未聽說話,子恒知道是什麼來頭麼?”
“查過一些。”
沉老爺喝了口茶水,澹澹的說道:“其人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前幾年還隻是五品大理寺丞,幾年時間搖身一變,便已經是朝廷的副憲了。”
說到這裡,沉老爺感慨道:“真是平步青雲啊。”
張簡瞥了一眼沉毅,有些無奈的說道:“說起平步青雲,哪個比得過你?”
不過隨即,他便微微皺眉道:“對於這個監軍,子恒你還是多注意一些,多半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莫要給淮安軍帶來什麼麻煩。”
“師兄放心。”
沉老爺放下茶杯,一臉笑嗬嗬。
“淮安地界裡,這位袁副憲……”
“監不住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