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忠先是默默點頭,然後開口道:“你有什麼想說的,直說就是。”
“爹。”
周元朗低頭道:“兒子以為,如果去年真的吃了虧,又給朝廷報了功勞,那麼這一次南人來襲,便不能直接報朝廷了。”
周大將軍看向這個因為身上帶了幾分書卷氣,被自己不喜的兒子,問道:“那應該如何?”
“給陛下寫密奏罷。”
周元朗低聲道:“事情走向,應該交給陛下來決斷。”
周大將軍沉默了許久,然後默默起身,開口道:“你坐在這裡寫,為父去淮水邊上,巡視戰場。”
周元朗恭敬低頭:“是。”
…………………
三日之後,這封出自周元朗之手的書信,被送到了燕都皇城,送到了皇帝陛下手裡。
今年,皇帝陛下的身體更加不好了。
除了除夕夜的晚上露了一次麵之外,其他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深宮裡,除了幾位宰相之外,幾乎沒有人能夠見得到。
這天,永平帝收到了前線的密信之後,拆開看了一遍,然後就一個人默坐許久,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不知道多久,這位皇帝陛下才緩緩說道:“去召嚴禮進宮。”
底下的太監立刻躬身應是,小半個時辰之後,漢相嚴禮便進了宮裡。
北齊的一切製度,都是彷造大陳來的,因此他們也有一個類似於議事堂的地方,名叫議事處。
在北齊朝廷裡,隻有加大學士三個字,才能進議事處議事,加大學士,就等同於拜相了。
現在,北齊朝廷裡的宰相,一共有三個。
三個人裡,隻有一個漢人,那就是嚴禮。
而且嚴禮並非是首席。
按照大齊的規矩,議事處的首相,必須是朱裡真人,哪怕是後入議事處,朱裡真人的排位,也要比漢相高一頭。
但是耐不住嚴禮能乾活。
因此,嚴相雖然沒有首相的名頭,但是議事處的大小事情,已經大部分都是他在處理了。
至於那位掛著首相名頭的朱裡真宰相…
目前也就掛著名字了。
嚴禮進了宮裡之後,很快見到了永平帝,他跪伏在地上,恭敬叩首道:“老臣嚴禮,拜見陛下…”
皇帝陛下畏冷,因此房間裡點滿了火爐,他看著眼前這個頭發有些花白的宰相,默默歎了口氣:“嚴相起身罷。”
嚴禮這才站了起來,垂手而立。
皇帝陛下向旁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立刻把周元朗的信,遞給了嚴禮。
等到嚴禮看完,皇帝陛下麵無表情道:“南人愈發猖獗了,嚴相給個章程?”
嚴禮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皇帝,然後微微低下頭,聲音低沉:“陛下,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
老宰相歎了口氣,開口道:“似乎,隻能先守一守了。”
皇帝咳嗽了兩聲,沒有說話。
嚴禮低頭道:“一來是國庫沒有錢再繼續打仗了,二來即便國庫擠出錢來,增兵淮河,無非就是重複去年故事。”
永平帝再一次沉默不語。
憤滿之氣,在他心中始終難以平息。
大齊立國六七十年,何曾吃過這種虧?受過這種氣?!
他又咳嗽了幾聲,擦了擦嘴之後,開口道:“朕需要嚴相籌些錢,以備軍事。”
嚴禮立刻會意,他低頭道:“陛下聖壽將近,臣願帶頭,孝敬陛下十萬兩銀子…”
這話的意思是,薅官員的羊毛。
“不能拿朕過壽,來做籌錢的幌子。”
皇帝揮了揮手,沉聲道:“這個法子不成,你且回去,慢慢想罷。”
“想好了再來見朕。”
“是。”
嚴禮恭敬低頭,退了下去。
這位嚴相爺離開之後,永平帝再一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嗽了一陣之後,他用白方帕擦了擦嘴,入目的是一片猩紅。
永平帝看著方帕上咳出來的鮮血,緊緊握緊拳頭。
“李二!”
他聲音沙啞,氣的渾身發抖,又低聲怒吼。
“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