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的事情,沈毅現在也隻是知道了一個大概,不過從這個大概裡,他自己推想出了一些結果。
徐州城裡,給張簡接風的酒席已經準備好了,師兄弟兩個人隔桌對坐,沈毅給張簡倒了杯酒之後,笑著說道:“胡齊那邊,多半是傳位給了老三,但是老四不服氣,便要兵變。”
“徐州附近的齊軍,忽然少了一半,便是這個原因。”
兩個人碰了碰杯之後,沈老爺才繼續說道:“不過這件事裡,疑點重重,比如說燕都附近還有不少禁軍,卻遲遲沒有動作。”
“而且北齊那個胡帝,非是庸主,即便老了,也不至於控製不住局麵,可是燕都這一次皇位順遞,竟然能亂成這個樣子。”
沈毅眯著眼睛,微笑道:“這件事思來想去,我也想不分明。”
張簡吃了口菜,聞言抬頭看著沈毅,微笑道:“子恒想不分明的事情,不妨歸在玄說上。”
沈毅有些好奇,問道:“玄說怎麼說?”
“國運。”
張府尊微笑道:“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持這天下的氣運,胡人霸占中原甲子有餘,如今氣數終了。”
“於是昏招迭出。”
沈毅若有所思,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然後微微搖頭:“我以為,氣數在人為,朱裡真人入關隻幾代人,便大多成為上不得馬的所謂貴人,隻知道吃喝享樂,全然沒有居安思危的念頭。”
“進徐州之後,城中但凡富貴一些的大戶,六成以上都是朱裡真人,剩下的三四成,也與朱裡真人沾親帶故。”
張簡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歎了口氣:“我聽說了,淮安軍罰沒了朱裡真人的家產,以及沒收了城中大戶的糧食。”
“這麼做雖然爽利,但傳將出去,今後北伐,恐怕會艱難一些。”
“罰沒朱裡真人家產,算是我一時氣憤,但是後來我細想了一下,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
沈老爺微笑道:“畢竟咱們這一次北伐,不是要把他們趕儘,就是要把他們殺絕,哪怕是不罰沒他們的家產,他們該拚命還是要跟咱們拚命的。”
張簡想了想,然後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沈老爺抿了口酒。
“這些朱裡真人,已經沒有當年的雄風了,不必畏懼他們。”
沈毅輕聲道:不對他們狠一點,怎麼報當年的仇怨?”
“世宗皇帝,以及當初南渡的許多大臣,現在還都是懸棺,未曾入土。”
聽到這裡,張簡就不再說話了。
張家祖上,便是南渡來的,比起沈家這種江南原住民來說,國仇家恨還要更深一些。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後,沈毅才開始聊北伐的進度。
“如果北齊那個老四,的的確確是謀逆,那麼他登臨帝位之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需要重兵拱衛燕都。”
“無力再分兵南下。”
沈老爺微笑著說道:“而且年底之前,朝廷的西路軍也會成型,直取河南,北齊要應對,也必然會分兵兩路。”
“在年底之前,戰事都會很樂觀。”
張簡想了想之後。問道:“年底之前,淮安軍還有大仗麼?”
沈毅默默搖頭:“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現在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如果戰事順利的話,還可以往北推一推,最好……”
沈老爺輕聲道。
“最好,能取回兗州府。”
聽到“兗州府”這三個字,張簡手上的酒杯都放下了,默默抬頭看向沈毅,開口道:“子恒要取曲阜?”
曲阜是聖人故裡,也是儒家之宗地,雖然地方不大,但是在政治上卻非常重要。
多年以來,南北朝互不承認對方為正統,但是偏安江南的南陳,多少少了一些底氣,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曲阜現在在北齊手裡。
北齊同樣祭拜聖人,尊儒家之學。
如果能取回來,意義重大。
沈毅端起酒杯,跟張簡碰了碰,微笑道:“隻是一想而已,目前還是以穩為主。”
兩個人飲進了杯中酒之後,沈毅開口問道:“朝廷除了派師兄這個知府下來,還有沒有其他的官員?這徐州府下屬,還有不少州縣,都需要官員。”
張簡苦笑搖頭:“我接了詔命之後就來了,其他一無所知,不過就目前來看,恐怕隻有我一個人。”
“那師兄這幾天,就多在徐州走走看看。”
沈老爺微笑道:“等一會兒,二哥就來了,你跟二哥好好溝通溝通,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徐州的錢糧民生,都是二哥在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