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慶殿大門打開。
趙昌平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兩隻手攏在袖子裡,默默走進了大殿。
宋應小心翼翼的跟著老丈人的腳步,走進了這座大殿。
他剛剛升到吏部郎中的位置上。
這裡麵趙相公或許沒有出力,但是多多少少有一些關係,畢竟老丈人當了宰相,他怎麼也是能跟著沾一點光彩的。
不過因為他太年輕,升的又快,再加上甘泉書院一係現在得罪了不少人,他宋應的根基,又不像老嶽父那樣深厚,這會兒多少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
進了德慶殿,百官按照位次站定,等候著皇帝陛下的駕臨。
趙昌平站在左邊,宰相陳靖的身後,兩隻手攏在寬大的朝服袖子裡,眼觀鼻鼻觀心,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陳靖回過頭,看了看這位新相爺的表情,輕聲開口道:“趙相,今天朝會,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咱們議事堂不能亂,更不能在朝堂上鬨起來,失了體統。”
趙昌平抬頭看了看陳靖,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陳相這話,是單跟我一個人說的,還是與崔煜也說了?”
陳靖輕聲笑道:“自然是都說了。”
趙昌平這才點頭,開口道:“陳相的話,我記下了。”
陳靖回頭,看向還是空著的帝座,緩緩說道:“趙相放心,淮安軍一路高歌猛進,不管是陛下,還是朝廷,都不會讓一些口水,把他淹了去。”
趙昌平用餘光瞥了一眼崔煜,默然無語。
他知道,陳靖的話說的有道理,他也不擔心這些輿論,會讓沈毅獲罪。
他真正擔心的是,因為沈毅的功勞太大,皇帝想要借著這個機會,讓沈毅得罪大多數讀書人,從而將沈毅這個科甲正途出身的兩榜進士。從文官行列中割裂出去。
畢竟一個功臣,在皇帝看來,最好是能成為一個孤臣,這樣用起來也放心。
趙相公還在思索的時候,高太監清了清嗓子,高聲唱道:“陛下駕到——”
皇帝陛下,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來到帝座前,好整以暇的坐了下來。
文武百官朝拜天子,紛紛跪地,山呼萬歲。
洪德天子抬了抬手,淡淡的說道:“平身罷。”
等百官起身之後,皇帝陛下似乎是因為昨天晚上沒有怎麼睡好,於是打了個嗬欠,才有些慵懶的說道:“今日大朝,諸卿可有本奏啊?”
此言一出,國子祭酒郭昶便立刻站了出來,手捧一份厚厚的文書,跪在地上,大聲道:“陛下,國子監太學生,聯名請願,請陛下嚴懲褻瀆孔聖之惡徒!”
皇帝陛下挑了挑眉頭,問道:“是國子監的所有太學生?”
郭昶低頭道:“是,所有太學生,統統具名!”
皇帝陛下感慨道:“朕還不知道,事情已經鬨得這麼大了,看來的確是犯了眾怒。”
他皺了皺眉頭,問道:“郭先生準備,如何嚴懲沈毅?”
郭昶一怔,隨即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誤會了,臣非是要懲罰沈侍郎。”
“臣以為,沈侍郎是兩榜進士出身,乾不出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不過沈侍郎在前線領兵,手下將士十萬,難免有一些粗鄙的武夫辱沒斯文。”
“臣以及太學生的意思是,要捉住火燒孔廟的凶手,加以嚴懲!”
“至於沈侍郎…”
他低著頭,沉聲道:“也要治一個禦下不嚴之罪!”
聽到他這句話,皇帝目光微變。
這些人,學聰明了。
知道在淮安軍高歌勇進的時候,不管是什麼樣的罪過,都很難落在沈毅自己的頭上,不過沈毅不好炮製,沈毅手底下那些將領還不好炮製?
這些文官,將矛盾,從沈毅身上,向下轉移了。
如果真能這麼處理,洪德皇帝也是願意的。
不過…
皇帝陛下想起了那個與自己同齡的年輕人,在心裡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