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皇帝這會兒激動極了。
他跟沈毅是一直有通信的,而且通信非常頻繁。
最少,比沈毅跟中書,也就是跟朝廷的通信,要頻繁的多。
再加上內衛深度參與的這一場北伐,因此這位南朝天子,實際上對於戰場情況進度,是非常了解的。
比朝廷裡的這些宰相,要了解的多。
前段時間,沈毅給他的密信裡,還說山西的情況非常不樂觀,很有可能要放棄山西,在正麵戰場上全力應對北齊,爭取兩年時間擊敗齊人,然後轉入與韃靼人的僵持狀態。
洪德帝一度為這件事情非常焦慮。
因為如果放任韃靼人占據山西兩年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們會發展成什麼模樣,到最後,要拉扯住大陳多少精力。
如果山西的問題解決不掉,到最後甚至會成為大陳身上長著的一塊瘤子,如果洪德一朝解決不了,到後麵可能會成為後世的天大麻煩,最終可能演變為七十年的朱裡真人,給中原王朝帶來滅頂之災。
而現在,洪德帝再一次收到了沈毅的書信,並且明確得知,山西的問題得到了解決,即便隻是暫時得到解決,也足夠讓洪德皇帝心情舒暢了。
他看向幾個宰相的表情,最終落在了趙昌平身上,開口說道:“趙相,先前讓你向建康的商賈借貸,進行的怎麼樣了?”
趙昌平微微低頭,開口道:“進行的很是順利,不少商人爭相借貸,還有些心係朝廷,心係漢家的商人,表示願意不要任何利息。”
“不過…”
趙昌平微微皺眉,開口道:“這些商賈魚龍混雜,各地的都有,戶部怕有一些錢來路不正,因此需要核對,目前純進賬的銀子,有三百萬兩。”
“可以立刻送到前線去。”
洪德帝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趙相,沉聲道:“送錢過去沒有用,戶部要派人,去跟淮安軍接洽,問他們需要什麼,不能一股腦往那裡送銀子。”
他握緊拳頭,定下了基調。
“這個時候,哪怕朝廷傷一些元氣,也務必保證,前線戰事順暢。”
幾位宰相紛紛起身,躬身行禮。
“臣等遵命。”
說罷,眾位宰相先後退出甘露殿。
宰相陳靖自然走在最前麵,崔煜跟在他身後,兩隻手攏在寬大的袍服裡,淡淡的說道:“咱們這位沈侯爺,愈發厲害了,不管什麼大事,隻報陛下,不報中書。”
他笑了笑:“真是目中無餘物了。”
陳靖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然後開口道:“話不能這麼說,一般這種大事,沈毅還是會給中書補一份文書的。”
趙昌平跟在二人身後,把二人的談話聽在耳中,他緊皺眉頭,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崔煜並沒有跟他說話,他又不好直接插話,隻能皺眉不語。
崔相輕聲笑道:“終歸隻是補一份文書。”
陳靖回頭,看了看趙昌平,然後咳嗽了一聲,笑著說道:“光顯這話不對,陛下那裡的情報未必就是沈毅送去的,也可能是內衛報上去的嘛,內衛可沒有職責向咱們中書彙報。”
崔煜微微點頭,輕聲笑道:“陳相是首輔,陳相能這麼想,自然再好不過。”
說罷,他背著手,默默走遠。
崔煜離開之後,陳靖回頭看向趙昌平,笑著說道:“崔煜這人,腦子有點一根筋,趙相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趙昌平微微搖頭:“我自然不會與這種人一般見識。”
“隻是…”
他看著陳靖,低聲道:“陳相,沈毅到現在,也才二十六七歲而已,你我二十六七歲的時候又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他已經做的夠多夠好了。”
趙昌平看著崔煜離開的方向,悶聲道:“他崔光顯處處挑刺,無非是想做給陛下看,讓陛下覺得,他可以被用來製衡沈毅。”
“但是…”
趙昌平微微欠身,對著陳靖拱手道:“但是陳相您是大陳的首輔,您不能信了他的鬼話,尤其是在這個要緊的關頭。”
“朝中與軍中,不能生出二心來。”
陳靖緩緩點頭:“昌平兄放心,老夫知道輕重。”
……
與陳靖分彆之後,趙昌平沒有回中書,而是來到了戶部衙門,先是照常翻看一些賬目,隨即叫來小吏,吩咐道:“去一趟翰林院,請侍講學士沈恒,過來見我。”
小吏立刻點頭,轉身去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翰林院的沈恒匆匆趕到戶部,來到了趙昌平的班房裡,恭敬低頭拱手:“師伯。”
趙相公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然後問道:“子常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