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子磕頭,沈毅不是沒有經曆過,不過上一回那是在甘露殿裡,也就是私底下,除了宮裡的人之外,沒有多少人看見,因此沈老爺並沒有太多心理負擔。
而現在呢!
這是在官道上,山東三司使衙門以及兗州府衙門的官員,幾乎統統到場,除此之外,遠遠的還有一些魚台的地方百姓在觀望!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兩個皇子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給自己磕頭,屬實是讓久經沙場的沈毅都有些不會了,慌忙把兩個皇子扶了起來之後,沈老爺甚至給蹲下來拍了拍兩個孩子膝蓋上的灰塵,他麵色嚴肅道:“二位殿下,今後再不許給臣磕頭,這樣有違禮法的,明白嗎?”
在這個時代,所謂天地君親師,也就是說君臣關係是大於親屬關係的。
不要說他們見了沈毅不用磕頭,就是見了李穆這個堂伯,大概率也不用磕頭。
至多就是拜年的時候,向越王李譽磕頭拜年。
不過如果太子名分定了下來,李譽還得反過來跟自己的太子侄子磕頭才行。
可是現在,君臣禮製明顯被逾越了,因為無論如何,皇長子李望,皇三子李容,都不應該給沈毅磕頭,更不應該口稱叔父。
兩個皇子不約而同的看向皇帝,洪德帝笑吟吟的看著三個人,開口笑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皇帝陛下抬頭看向官道,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輦駕,揉著自己的腰杆說道:“這一路坐車過來,腰酸背痛,就先不坐車了。”
他看著沈毅,開口笑道:“沈卿陪朕走一截?也順便看一看這山東地界,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沈毅連忙低頭:“微臣遵命。”
一直跟在皇帝身後的內衛指揮使陸晟,默不作聲的離開了隊列,隨著他的離隊,暗處不知道多少內衛,沿著官道向官道前麵延伸了出去,清理前麵可能會出現的威脅。
整條官道上的閒雜人等,都被內衛迅速清空。
皇帝走在前麵,沈毅落後半步,跟在他身後,這位久在樊籠中的天子,一邊走路,一邊四下觀望。
這會兒已經是七月,即將到了收成的季節,官道兩旁的莊稼地裡,小麥有些已經見黃,迎風搖曳,生出一道道麥浪。
皇帝陛下看了,很是高興,扭頭對著沈毅說道:“一眼望去,沃野千裡,真是好地方。”
沈毅附和了一句,笑著說道:“山東的確是好地方,等明年,山東賦稅就會正常,朝廷的壓力,立刻就會減輕不少。”
明年洪德十九年,山東三年免稅的優待,也就到期了。
皇帝回頭看了看,對著遠遠跟著的張簡招了招手,開口笑道:“張藩台,來來來。”
張簡立刻快步上前,畢恭畢敬的跟在皇帝右側,低頭行禮:“臣在。”
皇帝開口問道:“明年山東就要納賦稅了,各地的府縣衙門,都齊備了沒有?會不會出問題?”
“不會。”
張簡低頭道:“陛下,山東剛光複的時候,各縣幾乎沒有官員可用,朝廷要是想征賦稅,恐怕要派兵到各家各戶去催要才行,但是現在,臣可以保證,明年山東的賦稅,可以穩當無虞的收上來。”
皇帝滿意點頭,微笑道:“張卿這個布政乾的很好啊,朕看了不少山東這裡的奏報,山東六府,基本上已經全部恢複了。”
“非是能臣乾吏,做不成這些事情。”
一旁的沈毅適時接話,笑著說道:“臣這幾年雖然兼著山東巡撫的差事,但是大半精力都在軍事上,幾乎沒有怎麼打理山東政事,張藩台是一個人做了兩份差事,勞苦功高。”
張簡飛快的抬頭看了看沈毅,隨即立刻低頭道:“一是陛下運籌千裡,二是沈中丞領導有方,臣隻是做了一些份內的事情,不敢居功。”
皇帝看了看這師兄弟倆,隨即啞然一笑。
“山東大治,是無可爭議的事實,這些事朕都瞧在眼裡,也都是記在心裡的。”
說罷,皇帝繼續往前走去,沈毅神色平靜的跟在他身後。
而張簡,則是很有眼力見,默默落後了四五步,沒有繼續緊跟。
皇帝陛下看了一會兒官道兩旁的風景之後,抬頭望天:“北方戰事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沈毅不緊不慢的回答道:“主要是看陛下的聖意,如果慢慢打的話,要明年才能打到燕都,兩年之內,將朱裡真人從關內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