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宴,因為沈毅正好在宮裡,趕了個近,第一批到達宴會的現場。
去年沈毅還隻是以兵部尚書的身份與大九卿同列,而今年,他的作為已經在左側第一位,在中書幾位宰相之前。
而幾位宰相,包括宰相陳靖在內,都沒有什麼意見,這就是已經默認了沈毅的地位,在百官之上。
真正的一人之下。
沈毅也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坐在這個位置上,一個人默坐,閉目養神。
甚至因為他地位太過超然,加上平日裡在朝廷裡交好的人不多,都沒有人敢上前靠近,過來給他敬酒。
沈老爺正老神在在的時候,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沈侯爺,又見麵了。”
沈毅緩緩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眼前人。
眼前這人,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穿了一身勳貴的衣服,手裡端著一杯酒。
沈老爺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又見麵了,周伯爺。”
周元朗。
大陳誠意伯周元朗。
他也是這一場北伐過程中,可以說是唯一一個全身而退的齊臣,甚至是這一次戰事之中,北齊將領之中最大的獲利者!
因為,他父親雖然被封為安順侯,但是他的家裡人,幾乎被殺了個乾乾淨淨,隻剩下周元朗這麼一個兒子,還有兩個孫兒,一個孫女。
但是周元朗,不僅將來能夠繼承周世忠的侯爵爵位,而且他自己的小家,幾乎全部得到保全!
雖然他在大陳,很難再像先前那樣位高權重,但是以洪德帝還算厚道的性子,最起碼在洪德朝,他們父子一定不會有問題,可以榮華富貴一輩子。
周元朗兩隻手端起酒杯,開口道:“在下在建康舉目無親,如今整個大殿之中,放眼望去,認識的也隻有侯爺一個人,我敬侯爺一杯。”
沈老爺笑了笑,也很給麵子,抿了半杯酒之後,伸手笑道:“宴會還沒有開始,周伯爺不妨坐下來,咱們聊聊。”
周元朗也不怯場,坐在了沈毅對麵。
此時此刻,大殿裡的有心人,已經注意到了這兩個人,雖然大部分人沒有什麼異樣,但是幾乎所有目光的餘光,都落在了二人身上。
沈老爺淡淡的說道:“這段時間,在建康還習慣麼?”
“習慣。”
周元朗頓了頓,開口道:“也隻能習慣了。”
他抬頭看向沈毅,輕聲道:“最近幾期的邸報,在下已經全部看了,侯爺的仗,打的非常漂亮,易地而處,在下絕難做到侯爺這種程度。”
“大多不是我打的仗。”
沈毅淡淡的說道:“淮安軍到後期,大部分是他們底下的人在打仗,跟我已經關係不大了。”
周元朗微笑道:“侯爺,如今咱們已經同朝為官了,您沒有必要再誆騙我。”
沈毅嗬嗬一笑:“我實話實說而已。”
周元朗低頭道:“陛下想外派在下出建康為官,侯爺可有推薦的去處?”
沈毅一愣,隨即嘖了一聲:“陛下對你們家還真是不錯,不過也不奇怪,朱裡真人已經逃了,你們周家,也的確可以用了。”
“不過…”
沈老爺微笑道:“你如果在淮河以南做官,知道你來曆的人,多半會罵你一聲胡狗,你很難容身,你要是去淮河以北,且不說陛下放不放心,就算讓你們去…”
“伱們一家人,也很難活命。”
沈毅悠悠的說道:“我聽說,清淨司拚了命的想要殺你。”
周元朗苦笑道:“不奇怪,不是我投降聖朝,朱裡真人至少還能多留存兩三年,他們當然恨我入骨。”
他看向沈毅,問道:“侯爺,現在咱們舊日恩怨已了,您能不能給指一條明路?”
沈毅把玩了一番手裡的酒杯,突然笑了笑:“你還是在建康為官比較好,這樣罷,我向陛下舉薦你去太常寺…”
“至少也是個太常寺少卿,如果陛下降恩典,說不定能給你個太常寺卿乾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