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舍曾經覺得, 自己做為仙眾夜叉中的老大,放在整個璃月仙人的隊列中也算得上是最能打的那一波,理論上來說此生除了馬革裹屍還, 或者是因為業障的緣故瘋病而終, 應該就不會再遇到什麼彆的困遇。
而在他死前,他也的確是如此——倘若沒有業障,他應當會和其他四個兄弟姐妹一起過著很好的日子。
一直到被趙姑蘇這目前還不是很擅長自我控製的力量從死寂的長眠中拽了起來,大喊一聲“睡你麻痹起來嗨”, 他才終於體驗到了:
原來人生還有那麼多的苦難, 要他一一經受過。
就比如說現在。
趙姑蘇:“帝君現在淪為打工人了,私房錢是一摩拉都沒有存,出門還要記賬呢。”
浮舍擦了把汗:“沒事,不就是私房錢嗎, 我當年退休之前存了。”
趙姑蘇:“想什麼呢, 你的私房錢大概率已經被旅行者拿走了。”
浮舍額頭上的汗珠變得更密集了, 他咬咬牙:“沒事,不過是當年攢的一些身外之物, 有緣者得之就可以了——我還有這一身仙術和力氣, 隻要能恢複了實體,去哪裡賺不到錢。”
趙姑蘇:“首先,我得提醒你一下,你恢複實體的速度還得看我;其次,魈——金鵬也同樣有一身仙術和力氣,但他現在在望舒客棧吃杏仁豆腐同樣不給錢。”
浮舍:“……”
浮舍:“…………”
浮舍歎了口氣:“那看來,擺在我麵前的就隻有一條路了。”
他歎完氣,整個夜叉看起來都任何嚴肅了幾分,就仿佛擺在他麵前的是個魔神戰爭時期雙方交戰的沙盤, 而他將要在一場至關重要的戰爭中做為指揮,一舉一動都關乎無數將士和仙人的生死。
浮舍:“我可以去望舒客棧和金鵬輪班的。”
趙姑蘇點點頭:“然後呢?”
浮舍:“一三五我,二四六他,周日扔骰子比大小,我閒下來的功夫就去絕雲間打秋風。”
削月築陽、留雲借風、理水疊山那幾位真君,當年大家都是仙人也一起在魔神戰爭的時候出過力流過血,就算已經有幾百年沒見了感情也還是相當不錯的。
他們和魈可不一樣,比起魈除了在山裡麵塞了一個寶箱的私房錢(就這些還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可能性被不放過視野中任何一個寶箱的旅行者給薅了)的看成一窮二白的身家,這些仙人們一個個過的都是自給自足的生活——甚至削月築陽和理水疊山還會偷偷背著留雲借風去人間溜達逛街,而留雲借風真君還能搞科研。
但凡搞過科研的都知道。
像是留雲借風真君這種可以把比較普通的弓弩逐漸在漫長的歲月中改成除了長得不像炮之外和激光炮就沒有什麼區彆的武器的研究人員,一般每個月都要往自己的設備、材料、能源等方麵投入不小數字的摩拉。
也就是說,她指縫裡漏出來點兒財,就夠浮舍這個時隔多年從新回到璃月社會中的家夥花了。
浮舍在對趙姑蘇說完自己的這個最後決定之後,還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就是這麼個想法。
趙姑蘇大為震撼:“所以說你最後的選擇也是蹭飯嗎?”
浮舍奇怪道:“蹭飯怎麼了,蘇姑娘,你剛才不是還說,帝君他老人家偶爾也會在路上遇到熟人的時候,說自己是在‘等一桌美食’嗎?”
浮舍:“我輩自出世以來,最敬仰的就是帝君,凡事都以帝君為榜樣,帝君蹭飯的話,我當然也蹭飯啊,這有什麼。”
他語氣之堅定,令趙姑蘇險些恍惚起來。
是,沒錯,岩王帝君天下第一,這一點趙姑蘇也是要跟著一起振臂高呼的,但是如果連蹭飯也要一起學的話是不是就有點太過分了啊!
浮舍揮揮手:“很正常的,不過這些都是小事,蘇姑娘你不用擔心,額——之前說到哪裡?啊,對,我想起來了。”
“空著手去見帝君好像也不太合適,蘇姑娘——”
趙姑蘇拒絕三連:“不可能的彆想了沒戲的,你現在能夠拿著的東西,基本上就是我畫出來的那些,就算送了,鐘離先生也根本沒法收。”
“更何況,對於鐘離先生來說,能夠再一次看到你應該就是最合適的見麵禮了?”
浮舍摸著下巴:“欸其實我有個想法,完全可以先去層岩巨淵下頭,把之前和我一起待在下麵的人全都帶出來啊,帝君見了一定更高興。”
趙姑蘇:“確實如此,但是問題就在這裡——如果不是因為我隻身一人下層岩巨淵,很有可能還沒走出兩步先被丘丘人在背後一揮木棍砸暈的話,我是會很樂意先去層岩巨淵的。”
她先去找鐘離、先去找魈,那完全是出於去借戰鬥力,外加出門給家長報備一下,這樣萬一遇到了什麼危險還能被撈回來。
趙姑蘇:“不是我說,多數情況下,被發刀或者吃上了盒飯,大概率是因為立了flag,或者沒能和家長報備,又或者是因為家長來不及趕到。”
浮舍對趙姑蘇的這個定論深有所感,並非常認同。
他點點頭說:“唉,我最近讀了那些叫什麼來著……哦,叫輕小說的那東西之後才明白,其實就是我們那時候不應該說希望自己戰後能夠活著回來,過上平靜的、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彆的生活。”
flag這種東西是不方便亂立的,立了之後很有可能出問題。
就比如說,當時在五個仙眾夜叉中,隻有魈一個沒有立一個“我希望自己可以活著回去,過上和普通人一樣幸福快樂的生活”的flag,然後他就成了夜叉裡麵唯一一個活到今天的。
浮舍當時在從輕小說中看到了這個概念的時候,整個靈體都像是大徹大悟、茅塞頓開了似的飄高了點。
趙姑蘇搖頭:“不,如果你隻是覺得flag不能立的話,那你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就比如說煙緋她爹,最後一次上戰場的時候直接立了個比仙眾夜叉們都要大多flag。
他那時候可不是說自己打算打贏了回去過幸福的生活啊,他那還說了句想要回去娶老婆,和老婆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放在一般的作品裡,這種人一般噶得嘎嘎快了,再不濟也要撐到最後,然後被捅上最後一刀。
但是呢?
煙緋她爹當時跟在鐘離身邊,然後就被踹翻了盒飯,不止flag立下了沒有被拔,甚至還完全做成了他在出發前笑著說的那番話,娶妻、有了個漂亮的女兒,過上了幸福快樂還成天遊山玩水的生活。
簡直是對著命運豎起了中指的水準。
趙姑蘇:“所以說,當時在層岩巨淵,不管是那時候鐘離先生沒有離開璃月,還是若陀龍王不曾因為磨損而失憶,而他們中的某一個意識到了這邊的危險,你大概都會被撈起來。”
不僅僅是被撈起來,指不定還會被從隔壁蒙德請來的巴巴托斯用琴音洗一洗被業障影響得太厲害了的意識。
趙姑蘇:“當然了我不是在說你當時做得不好,畢竟那時候真的也沒有求援的途徑。”
但是到了如今,鐘離都退休了,璃月港已經自立了,群玉閣一砸可以重創甚至解決一個魔神眷屬級彆的戰鬥力,這種情況下,去相對比較危險的地區而不請幫手、不提前找鐘離報備,那就是她趙姑蘇的問題了。
趙姑蘇:她才不是魈那種需要鐘離親自上門找的孩子呢,她去任何一個在璃月境內的、比較危險的地方,且不完全或者完全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的時候,她是一定會去拜托鐘離,倘若遇到危險了——帝君,菜菜,撈撈!
當然了,如果是完全為了她自己的利益的話,她會先去冒險家歇會掛個委托,用比較高的價格,招來熒和自己一起去冒險。
跟著旅行者走,除了少數被劇情殺的可能性,其他情況都是很安全的。
至於說劇情殺嘛……
哲平是自己去撈了邪眼;花散裡、蘭羅摩什麼的都是自己認識到了自己的使命。
趙姑蘇:她就是個純種菜雞,她能有什麼被劇情殺的價值?
趙姑蘇:“懂了嗎?出門萬千事,安全第一事。”
浮舍若有所思。
*
站在駛往璃月的船的甲板上,趙姑蘇與來稻妻的時候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
如果讓趙姑蘇來說的話,她會表示,自己身上最大的變化,在於現在的她——
有錢了!
頭等艙,最好的三餐配置,兜裡的錢甚至還能支撐著她好幾個月不開新的漫畫但是維持著現在這種住好的吃好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雖然說,如果不是為了不讓浮舍沒地方住,或者在外麵飄著嚇到彆人的話,她應該不會訂這艘船上唯一被安排成了套間的頭等艙。
浮舍住在套間的隔壁,先前沒能在層岩巨淵底部學會的七聖召喚,現在就在沒有定期出現在他麵前的光屏的情況下快速學會,並開始和趙姑蘇在閒來無事的時候對上兩局。
他其實還有點兒想念光屏。
在打出了一張護法之誓,將場上全部的召喚物不分敵我一並清除,獲得了用皇女劍鬼和琴打擴散的趙姑蘇怨念的表情之後,浮舍結束這一回合:“說起來,蘇姑娘啊,那個被你叫做光屏的東西,你是不是控製不了?”
趙姑蘇點點頭。
她也沒在浮舍麵前遮掩過自己對於這些能力的掌控力較差的問題,被浮舍知道了也很是正常。
但是隨即,她想到了點兒什麼,臉色突然變了變。
“等等,你之前在層岩巨淵底下的時候——”
“天天都能看。”
浮舍一句話擊碎了趙姑蘇全部的“慶幸”。
她腳趾蜷縮起來,手指也往掌心攥去,片刻後小聲問浮舍:“那……那你都看了些什麼?”
“啊?當然什麼都看了——欸,你還彆說,雖然我也知道,金鵬當然不可能有太活潑的表現,但是看著那些的時候,我會很難避免地想到當初幻想過的未來。”
那些像是普通人一樣的、安寧幸福的生活,兄弟姐妹們之間嘻嘻哈哈,打鬨甚至是一定限度內的鬥毆,這就是浮舍當年幻象的未來。
浮舍的這種態度,堪稱是目前為止對光屏接受度最高的。
——他不僅僅是不抗拒,他甚至還身體前傾,將手上的那一把牌以牌背往上按在桌麵上,很有興趣地問趙姑蘇:“以後不能再多做點這樣的東西嗎?我看在給你送行的時候也出現在席上了的那個貓……兩根尾巴的那個貓妖姑娘的那身套裝,要是給金鵬換上了也很合適啊。”
趙姑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