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陀對此深表讚同。
然後絲毫沒有對趙姑蘇的來曆有什麼懷疑的,就問她需不需要單獨的空間來方便她操作。
趙姑蘇心說這還是有點兒太膽大了:“這可是您的記憶呢,是關乎大腦的要緊事,所以依照我的想法,我覺得不如在有人旁觀的條件下完成這套工作。”
雖然說手術在手術室中做是最好的,但她這不是也不能算是手術嘛。
若陀擺擺手,用一種讓趙姑蘇幾乎感覺到了恥辱的語氣,很是信任地對她說:“沒關係,我相信浮舍——況且就算你不能信任,我也能在你動手腳之前先把你給控製住。”
一字一句裡頭,全是他對於自身實力的自信。
以及——那從上掃視到下的目光中,藏有絕對不能說是不明顯的,對趙姑蘇這個瘦瘦弱弱看著和“能打”這個概念有十萬八千裡之遙的“蔑視”。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趙姑蘇已經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
你太菜了,就算真的給你機會來暗算我,我都不會被你暗算成功的。
趙姑蘇:“……”
誰懂,原本她還是個很乖的孩子的,但現在她突然就很想在給若陀開腦殼然後拷貝記憶的時候,往他腦袋裡麵扔一個若陀龍王(注明:此處為原型版本,並且是那個被封印在地下之後因為蠻長的歲月變得扭曲而醜陋之後的版本)跳“請好好地看著我”的記憶。
她趙姑蘇也絕對善類!
一旁的浮舍:“……”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就想到了當年還在層岩巨淵底下的那個地下空間時,他看的那許多金鵬的視頻。
雖然他是不怎麼介意。
但是很顯然,這玩意兒一旦流傳到江湖上去,那就是跳進碧水河,甚至跳進雲來海都說不清的。
風評被害啊,真的風評被害。
*
雖然是記憶中第一次使用這玩意,但是架不住她的手在拿起這麵鏡子之後,身體就像是被一個熟悉的流程給接管了似的。
趙姑蘇表現得就像是個熟練工似的,她拿起鏡子,走到若陀龍王麵前。
雖然她尚且一言未發,但若陀在那麵碎裂卻仍然維持在這個狀態的鏡子靠近到自己雙眼之前來的時候,像是鬼使神差一樣,難以抗拒地將自己的目光注視向了這麵鏡子中。
鏡子中央,那中心仿佛幽暗不見底、隨時即取證四周環境中每一點兒光芒的黑色螺旋在他的注視下仿佛逐漸被放大了一般。
他就像是個落入水中遭遇水下漩渦的普通人似的,逐漸被那螺旋吸了進去——但不是身體,而是意識。
成百上千年的記憶倒著流淌過他的大腦,每一個瞬間都非常清晰。
這些記憶快速的流淌在他的大腦中,一轉眼的功夫便是百年多的時間過去,直到片刻過後,原本清晰到每一天出門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樹上有葉片落下的記憶變得模糊起來。
——這時候,若陀的記憶已經往回走到了被摩拉克斯繪製出雙眼更往前的時候。
很明顯,他的生命並不止這麼點長度,然而歲月和地脈開采加諸他身體的磨損卻已經讓他無法回想起那段看不見東西的晦暗歲月。
倘若再不對若陀的記憶進行保護,那麼想來也要不了多久時間,除去最為閃耀、明亮的那一獲得雙眼、看到陽光與天星的瞬間之外,他也會逐漸將自己與摩拉克斯的初遇忘卻、淡化。
此時如果有人靠近一點,將會在破碎的鏡麵中看到很多,在漩渦中被拉長、扭曲的畫麵——這些全都是若陀眼中曾經見過的世界。
最後,在一個漆黑的,沒有半點兒聲息的點位,記憶倒帶到這裡就算是徹底結束——趙姑蘇在把鏡子轉回來的時候當場低低爆了一聲璃月粗口。
*的,這裝了幾年前記憶的鏡子就是死沉死沉了,她毫無準備,差一點兒就被這玩意壓折了手腕。
還好,狐齋宮在一旁眼明手快地將她的手腕扶了一下。
考慮到這是個特彆小的細節,因此趙姑蘇懷疑,她或許方才就一直盯著這麵鏡子在看。
“剩下的就需要回去之後再分彆進行嘗試了。”
沉重的鏡子掛在了腰間也一樣沉重,在將這玩意固定起來的時候,趙姑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欸……等回去之後,我想……應該是可以通過憶泡的形式返還到未來的您的身體裡去的。”
不過倒也不是特彆確定。
趙姑蘇摸著下巴,頭一次有點懷念那個被她整崩了的地下空間中的石門。
石門背後的那一小塊兒,雖然理論上展現的是進入其中的生命最不想麵對的一幕,但是用那玩意配合著憶泡使用,應該可以更好地消除觀看憶泡過程中產生的虛浮感。
——憶泡裡的我,當真是我嗎?
這就是個頗為哲學思辨的問題了。
但是好像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都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
尤其是若陀。
“倘若這種辦法能夠解決磨損對我的影響,那麼自然是很好的;但如果天理加諸我身的磨損無法抵抗,那麼,我想未來的璃月人,應該也會做好麵對我的準備。”
他這麼說的時候,還朝著門外的天空瞥了瞥。
趙姑蘇看到此情此景,就沒有很好意思告訴他,當他的惡念第一次從封印他的伏龍樹下鑽出去的時候……
摩拉克斯就已經退休啦!
當岩神是有極限的,所以他不當神了!
但或許,如果讓現在的若陀知道這件事的話,隻會增強他對於應該怎樣削弱自己的焦慮。
……算了,現在還在魔神戰爭中期……應該差不多是這個時候,畢竟海之魔神也還沒有被解決掉。
所以,提前開始考慮封印不封印的,有點兒浪費現在的時間。
此時的若陀,當然是足夠強大才好——隻有這樣,才能夠更好地保護尚且沒有從歸離原回遷的璃月。
好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已經解決完畢,那麼接下來……
趙姑蘇雙手環胸,姿勢有點兒驕傲:“我需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了,浮舍?”
浮舍還有什麼想做的?
浮舍還想做的是把自己知道的,會在將來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摩拉克斯,讓帝君早點兒做好準備,比如說從隔壁那個風的國度請來擅長吹拂人心的吟遊詩人,用音樂來安撫下包括魈在內的這幾個仙眾夜叉的狀態,不要讓他們那麼早就受業障的影響英年早逝。
他甚至還記得每一場千岩軍犧牲比較多的戰爭,這些也一定是能夠規避的——比如說被盟友背刺什麼的。
但是現在帝君不在。
說給彆人聽更容易增加恐慌——就算為了節省時間不說給帝君聽,那也更應該拉著若陀龍王以及歸終這種魔神級彆的、能夠穩定人形挑大梁的戰鬥力去一旁小聲說。
至於說在人前。
浮舍:“為什麼不說說你的畫呢?”
剛才虯能夠被那麼快地解決、海之魔神的進攻能夠那麼快地被瓦解,不都是趙姑蘇用筆畫出來的功勞嗎?
若陀好奇起來:“不瞞你們說,我其實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了,所以,我還沒收到歸離原戰報,就往回趕了。”
從天空上掉下來那麼大一塊肉,製造出來的響動不一定就比其實不會垂直砸入地麵太多的寒天之釘來得小上多少。
這動靜沿著地脈,比聲音更快且折損率更小地傳遞了出去,傳入他耳中的時候可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在聽完浮舍那不止三言兩語(之所以不止三言兩語,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飛梭以及那兩門炮的溢美之詞)之後,他更是來了興趣:
“所以說,這麼大的動靜,其實都是用畫筆畫出來的?”
“不耗費資源?”
“這東西能穩定產出嗎?”
他看起來,高興得像是已經看到了一整條穩定的軍工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