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是佟雨墨,就是——
“是郝麗丹或者侯雯雯在背後操控的這通投訴電話?”
她們本來也不喜歡她,這麼做既能讓自己痛快又可以為她們的徒弟小姐妹佟雨墨出氣。
田華生立刻附和:“我也覺得她們很有嫌疑!”
孟星哲臉上都快浮現出絕望了。
“你們的智商不是坑,是黑洞!”孟星哲簡直想吸氧,“我問你們,除了她們,當時還有誰在場?”
姚佳想了想,她想起來了:“還有閔青俠!”
對,她和孟星哲田華生進茶水間的時候,閔青俠正在跟郝麗丹侯雯雯佟雨墨聊天。
“我們進去的時候,還記得閔青俠她們在聊什麼嗎?”孟星哲問。
田華生想了半天,搖搖頭。
姚佳使勁地把回憶往那一天拉。那天他們走進去時,她們好像在聊吃的……好像是烤鴨……她們好像要開小灶……閔青俠好像在說:
——哎,我們家鄰家巷口賣的烤鴨特彆好吃,要不明天我打包一隻咱們中午彆去食堂了,一起開小灶吃烤鴨吧!
鄰家巷口。
姚佳的眼睛一下亮了。
搞事情的,是閔青俠。
******
一旦抓住重點,所有迷霧瞬間褪去,迷霧下的一切變得水落石出。
一直以來,姚佳都覺得末位淘汰的競爭對手是她和孟星哲,她覺得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你死我活的戰爭,因為他們是連續兩次的倒數第一獲得者。由著這個慣性思維,她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另外的可能性——倒數第二那一位新入職同事,心裡的危機感其實一點不比他們少半分。
而那位倒數第二的同事,就是閔青俠。
由著眼前這件投訴事件再向前推。
姚佳掛斷電話在辦公區罵人那一次,佟雨墨說她的手機掉進了水盆,壞了。第二天姚佳去跟郝麗丹侯雯雯核實過,確實如此。
所以她一時不知道到底是誰錄了音舉報她。
但現在再看,疑團就變得很明朗了——閔青俠隻和佟雨墨隔了一個工位,她那個位置離姚佳也很近,不過是一條過道三個工位的距離。
她可以把姚佳罵人的聲音錄得清清楚楚,還能把嫌疑引導到佟雨墨郝麗丹和侯雯雯身上。
一切事情融會貫通起來。
從始至終,擔心自己會被兩個倒數第一超過的倒數第二閔青俠,一直在對姚佳搞小動作。
姚佳震驚於這方小小天地裡,怎麼會滋生出這樣一番城府深沉的勾心鬥角。
她驚訝得半晌說不出話。
原來人的惡意並不隻來源於平時接觸的互不喜歡。她甚至和閔青俠沒有什麼接觸沒怎麼講過話。原來人的惡意可以單純來自於競爭中不擇手段的想贏。
有一點姚佳是不解的:“她為什麼隻針對我不針對你?明明你也是倒數第一!”
她問孟星哲。
孟星哲挑挑眉:“我有什麼把柄留給她嗎?沒有。但你渾身都是刺兒,就渾身都是把柄。”
姚佳不說話了。
“所以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孟星哲又補一句。
“……”姚佳想讓孟星哲也說不了話。再也說不了那種。
田華生也唏噓了半天,然後道破一個關鍵:“現在,既然我們已經知道搞事情的人和閔青俠有關,那我們要怎麼證明呢?隻有證明這個投訴是內部人惡意為之,佳才能洗脫掉被投訴的冤屈!”
姚佳點點頭。
孟星哲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看著他們說:“證明這事,在公司做不了,晚上我們回宿舍再弄。”
他的語氣莫名叫人心安。仿佛一切事情儘在他掌握,等回到宿舍後,他必定能化解一切難題。
姚佳覺得這一刻的孟星哲,有點帥,有點發光。
******
晚上回到宿舍,三個人彙集在孟星哲房間裡。孟星哲在門上貼了擋音條,比姚佳或者田華生的房間都更加具有隱私性。
孟星哲問姚佳,她的手機有沒有錄音功能。得到肯定回複後,他讓姚佳撥打投訴人的電話號碼,然後開免提,開錄音。
電話接通,那種木板刮著玻璃的熟悉嗓音透過揚聲器傳來。
“喂?”
孟星哲朝著田華生一揚下巴,指揮他作答。
“喂?您好啊,是青俠給我的您的電話!”田華生的蘿莉腔本來就尖細,他再往更細上捏一捏,完全就是個年輕小姑娘的聲音。
電話對麵的人震動著公鴨嗓:“啊,你是青俠的朋友啊?怎麼了?”
田華生拿不準這人的年紀,也拿不準他和閔青俠的關係,不能亂叫,省得露馬腳,隻能省去稱呼直接說:“那您能幫我叫一下青俠嗎?不知掉是不是信號不好,她的手機我打不通呀!”
三個人都屏息等待公鴨嗓的回複。
“哦,你找青俠啊?好,她正好在家,我幫你叫她。”
三個人無聲鬆口氣。
接下來是好大一聲:“青俠!你朋友找你,電話打我這裡來了,你來接一下!”
三個人又提起一口嚴陣以待的氣。
有腳步聲噠噠噠地由遠及近,同時還有一道女聲問著:“是誰啊外公?找我怎麼把電話打到你那裡去了?”
話音落下,手機裡傳來閔青俠的聲音。
“喂?誰啊?”
田華生怕露陷,在把聲音又捏得更細的基礎上,還伸出一隻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他聽起來完全是個女孩子了,還是感了冒的那種。
“你是閔青俠吧?”仿佛感冒的小女孩發了問。
“是啊,我是閔青俠,怎麼了?你誰啊?怎麼打電話打到我外公這裡了?”
孟星哲聽到她承認自己是閔青俠,又主動說出來她和公鴨嗓的關係,證明了他們之間的關聯性,他覺得可以了。他對田華生做了個OK的手勢。
田華生於是說:“請問你買保險嗎?”
下一秒,閔青俠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
姚佳把錄音整理出來,交給了林芊。
她以為林芊會很吃驚居然有同期同事陷害自己人。
但林芊的反應卻很平靜。仿佛她所經曆的職場裡,這樣的臟風臟雨她早就見得多了,沒有什麼稀奇,自然也不必唏噓。
她甚至對姚佳說:“我其實早就懷疑是有人故意在給你做惡意投訴,但我沒有找到證據。你很棒,你為自己洗刷掉了這個惡意投訴的冤屈。”
林芊把錄音交給了曹純和李旺力,姚佳的惡意投訴在計算績效考核前一天,被取消掉了。
考核結果令人意外,姚佳和孟星哲都不是墊底,他們的排名居然都在中遊,離淘汰那條線很遠,他們其實都很安全。
而績效考核的倒數第一名,是閔青俠,她喪眉耷眼地收拾東西回了家。
姚佳本來想把她怎樣陷害自己的事情當麵問一問,再公開講一講。林芊製止了她。
“做人留一線,日後也好見麵。”林芊這樣告訴她,“我不是教你做聖母,隻是閔青俠她也有她的那份苦衷,她父親早就去世,母親常年生病沒有勞動能力,她還要贍養外公,她外公早年也受過傷,聲帶壞掉了講話很吃力。她很需要一份工作需要一份薪水,以維持生計家用。”
姚佳沉默半晌後,說:“我很同情她的家境,但我不接受她的做法。沒有人可以因為自己的苦難就對彆人行凶!”
林芊笑得有點滄桑:“你說的道理都對,但這個世界不是靠道理在運轉,靠的是人情。她不是骨子裡就壞的人,是生活所迫。你給她個機會,她會感恩。如果你堅持讓公司把她的事情寫在她的離職證明裡,這對她找下一份工作非常不利。那樣的話,她心裡的壞可能滋生得更快。”
姚佳想,雖然她現在還不能百分百接受林芊的話,但她願意聽林芊的話。她答應林芊,不公開這件事,也不會影響閔青俠找下一份工作。
姚佳覺得自己到坤羽這一個月來,好像又長大了一點,又成熟了一點。這是她第一次經曆這樣蜿蜒曲折的職場宮心計,她退掉些天真,懂得些世故,但她想她還是會堅持做自己。熱血的富有正義感的,也有點叛逆的那個自己。
績效考核成績公布的當天,姚佳問隔壁工位的孟星哲:
“你是不是依然堅持不幫人原則?”
“是。”
“那你這次為什麼幫我?”
“我沒有幫你,我是看不下去你太蠢,明晃晃的線索擺在眼前,卻什麼也想不明白。”
姚佳笑了。這個人明明就是在轉變。可是他比死鴨子還硬的嘴,怎麼就那麼難掰。
之前大家關於“姚佳和孟星哲到底誰會淘汰誰”的賭局該揭曉了。
田華生跑到姚佳和孟星哲這裡,手裡拿著當初記賬的小本本。
當初下過注的人都圍著田華生,不停問他問題。
有沒有人贏?
應該沒有吧?
因為當初,大家不是賭“姚佳淘汰孟星哲”,就是“孟星哲淘汰姚佳”。
誰能想到最後淘汰掉的是閔青俠呢。
田華生翻著小本本,翻到似乎很重要的一頁,然後帶著千鈞之勢,把本子鄭重拍在桌上,朗朗宣布:“所有人都輸了,隻有孟哥一個人贏!錢都得給孟哥啊!”
大家嘩然一聲,連姚佳也意外地跟著瞪大了眼。
所有人湊近本子去看。
姚佳離本子最近。
她看到上麵有當初田華生一邊念叨“把孟哥的賭注寫在小本本上不給你們看”一邊寫下的字:
[孟哥說:我和姚佳,都不會被淘汰。]
姚佳心頭一跳。
怪不得當初她問田華生:你說是不是孟星哲用錄音舉報我罵人?
田華生會那麼斷然地回答她:不是!絕對不是!
她抬起頭,看向孟星哲。
他還是平時那副逼王樣子,有點不羈不點狂妄,和無死角的帥。
但他看起來又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是哪裡呢?
他忽然透過人群,向她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