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婓吃播的時間已經錯過了午飯的用餐高峰期,店裡除了薑婓和諸多工作人員占滿了附近四張桌子,遠處還有零星幾桌客人在用餐。
看到薑婓她們這裡又是打光又是拍攝的,客人們都有些好奇,頻頻朝著薑婓這邊張望。
隻有一桌上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朝著薑婓這邊看上一眼,兩人並不關心近在咫尺的熱鬨。甚至從兩人的神色來看,就算世界上最精彩的事情發生在兩人眼前,兩人也提不起任何興趣。
和中年男女同坐一桌的朋友,一直在不停地為兩人烤肉,頻頻勸兩人吃東西,“這家店的泡菜不錯,清爽開胃,你們嘗嘗!”
“豆腐湯趁熱喝,裡麵的豆腐特彆嫩。”
片刻之後,朋友看到中年男女對自己拚命介紹的美食無動於衷,長歎一口氣,“唉,今天叫你們出來吃烤肉,本來是覺得烤肉店裡更有煙火氣,想著叫你倆多來熱鬨的地方沾染點煙火氣……但現在看來,烤肉對你倆來說是不是太油膩了?吃不下去?”
“要不然我們換一家飯店吧,去吃點清淡的。”
中年女人搖頭,“不用不用,我已經吃飽了。”
朋友的目光落在中年女人的臉上,看到童水青無比憔悴的麵容,鼻子一酸,“水青,你這樣不行啊,我知道你們現在的日子難熬,但無論如何也得吃東西不是?”
“方教授,你也勸勸水青吧。你們兩個都要撐住啊,現在你倆是彼此的依靠,要是一個人倒下了,讓另一個人怎麼辦?”
被稱為方教授的中年男人點頭答應下來,但是他臉上的憔悴絲毫不比童水青要少,夫妻兩人的臉上都看不到什麼生氣。
自從女兒去世以來,童水青和方教授已經聽了太多來自親人與朋友的安慰的話,如今隻要有人開口,兩人就知道接下來自己將會聽到什麼。儘管童水青知道朋友是好意,在繁忙的工作中還特地約自己和丈夫出來吃飯,是真的關心他們,但她還是不想聽到那些千篇一律的安慰的話了。
童水青站起身,“我去個洗手間。”她去洗手間躲一會,順便買單,然後再回飯桌上小坐一會,差不多就可以離開了。
童水青走向洗手間的時候,路過正在吃播的薑婓那一桌。童水青原本對這邊的熱鬨並不感興趣,但是目光掠過薑婓的臉,童水青的腳步突然定住了。
眼前這個正在吃播的小姑娘,臉上的神態,實在是像極了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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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婓知道自己能被選中成為吃播播主,完全是方童詩睿的功勞。方童詩睿對美食的發自靈魂的渴望,絕對是薑婓怎樣也表演不出的。因此在今天的吃播中,薑婓給了方童詩睿很大的自由度,此時薑婓臉上的表情全都隨著方童詩睿的心意。
薑婓自己動手,在烤盤上翻炒芝士年糕,將每一塊年糕都裹上厚厚的一層芝士,同時對著鏡頭對麵的觀眾露出一個充滿期待的笑容,“我特地加了雙倍芝士!”
“我向烤肉店的老板請教了如何讓芝士烤年糕最好吃的秘籍。一定要有耐心,先單獨烤年糕,將年糕的外層烤得焦焦脆脆的,然後再撒上芝士條,芝士在年糕上麵慢慢融化之後,用筷子夾起一根年糕,在芝士上滾一圈,然後夾起來。就像現在這樣……芝士在年糕上拉出嫩黃色的拉絲……啊,真是太誘人了……”
“這家的醬豬排也是一大特色,很大的一塊,比我的手還要大!直接把一整塊放在烤盤上烤,不要剪開,這樣汁水都會牢牢地鎖在豬排裡。烤熟之後可以用剪刀剪開,也可以像我這樣,直接大口大口咬!牙齒撕開外焦裡嫩的豬排的感覺……真的是太棒了!豬排是老板用秘製醬料提前醃製好的,鹹裡帶著一點點甜味,最大程度上激發了豬排本身的香味,嚼起來真的是滿口生香……”薑婓將口中的豬排咽下去,朝著鏡頭對麵的觀眾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然後又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童水青看得愣住了,忘記了自己想去洗手間躲避朋友的安慰,也忘記了自己想偷偷提前買好單。
直到方教授因為妻子離開太久,不放心地來找她,才看到童水青一直呆呆地站著,滿臉都是淚水。
方教授心中一驚,剛想開口問妻子怎麼了,然而順著妻子的目光看過去,他什麼都不必問,什麼都明白了。
正在吃播的那個小姑娘,雖然年齡比他們過世的女兒要大好幾歲,長相也比他們過世的女兒漂亮得多,按理說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是小姑娘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無論是微笑還是皺眉,都讓他想起自己的女兒。
方教授低聲說道,“如果睿睿也這樣健康的活著,能這樣大口吃肉,那該多好。”
童水青從女兒離世之後一直到現在,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直到今天看到薑婓吃烤肉的樣子,眼淚終於洶湧而下,倒在方教授的懷裡,哭得氣噎聲堵,“以前睿睿和我說過,如果她的病能好,她一定要去吃一次烤肉。芝士排骨要雙倍的芝士,豬排牛排都要大塊的……”
今天偶然在烤肉店裡碰見的這個正在吃播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讓她想起了當初睿睿說那些話時的樣子。
方教授的眼淚也控製不住地落下,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麵前這個正吃得一臉滿足的小姑娘,恍惚間覺得又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夫妻兩人都在流淚,童水青又哭得格外厲害,正在幫薑婓錄製吃播的工作人員裡已經有好幾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目光詫異地落在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