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個寫哪個,反正沒有遺漏的就萬事大吉。
整個病曆看下來,你隻能看出他問了很多症狀,卻看不出他為什麼要七零八落的問這些症狀。
可是實際上,有經驗的醫生寫現病史的時候都是有一定順序的。
通過看他描述的症狀體征,可以看出來他的診斷思路。
幾個陽性症狀湊在一起,是為了說明有某種疾病的可能性大。
幾個陰性症狀湊在一起,是為了說明有某種疾病的可能性可以基本排除。
而張天陽寫的現病史,給男醫生的感覺就是——撲麵而來的邏輯感。
整個看下來,他可以明顯看出,張天陽在問診過程中的思路。
從急性心肌梗死,到急性闌尾炎,到膽囊炎、胰腺炎,再到急性胃腸炎,抽絲剝繭,用排除法,最後確定了診斷。
診斷下的是“急性腸胃炎”,現病史的最後張天陽總結的是“考慮諾如病毒感染引起的急性腸胃炎。”
很合理的猜測,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測。
男醫生放棄了掙紮,認命的開始給病人做體格檢查。
跟前麵兩個病人一樣,這個病人的診斷和醫囑他同樣隻字未改。
再看時間,因為他重複問診和查體,消耗了足足兩分鐘。
而這兩分鐘裡,張天陽那邊已經打發了一個新病人在他旁邊排隊等待,第二個病人也已經結束了問診,正在敲病曆,預計十幾秒後也將加入排隊。
“為什麼師弟可以問的這麼快,判斷的這麼快,還不帶錯的?”
男醫生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下意識的,他開始加快速度,打開了第四個病人的信息。
這是一個全身突然起紅疹的病人,掃了一眼病曆,張天陽寫的果然很詳細。
挑重點快速問了幾個問題,男醫生很快進入了查體環節。
最後,出乎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他再次對張天陽的診斷和醫囑隻字未改,打發病人交錢拿藥去了。
第五個病人,發熱。
男醫生做了體格檢查,診斷醫囑隻字未改。
第六個病人,頭暈。
男醫生做了體格檢查,診斷醫囑隻字未改。
第七個病人......第八個病人.......
第十三個病人......
從最開始的驚訝、欣喜,到後來的震驚、懷疑,再到最後的麻木、波瀾不驚。
我是誰,我在哪?
誰是主治,誰是實習?
男醫生隻覺得世界已經失去了色彩,時間也已經失去了流動。
病史不是他問的,診斷不是他下的,醫囑也不是他開的。
準確判斷病情的成就感不屬於他,治療後病人情況緩解的滿足感也不屬於他。
作為急診科醫生特有的救死扶傷的快感消失之後,剩下的就隻是單純的工作和體力消耗。
他的身體依舊在重複機械性的勞動。
可思維卻時不時進入到自我懷疑的地步。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天知道,他本來借個實習生過來明明是為了緩解他的勞累的。
可是為什麼,現在卻感覺更累了呢?
把這個師弟叫過來幫忙的時候,不是隻剩一小時就可以下班了嗎?
一個小時,平時自己能看幾個病人啊?十五個?二十個?
現在看了第幾個15個病人了?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下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