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親曆者。
他知道事情的經過。
他清楚對方的病情。
他記得教授的溫柔。
他也忘不了那還帶著溫熱的血。
今天晚上,張天陽打了很多電話。
大部分都是打過去求助的。
求響應科室的醫生趕緊來。
求教授們快來看看。
求媒體人儘量擴散。
求師兄至少要讓他多痛苦一會。
全都是為彆人打的。
而他自己,就像一個冷酷的機器。
他止血,他插管,他夾閉小血管。
他叫會診,他送進手術室。
他處理了嫌疑人,他懲罰了嫌疑人。
他散布了消息,他做好了布置。
可是唯獨,他沒有落下哪怕一滴眼淚。
小護士都泣不成聲了,女醫生們也在抹眼淚。
就算是鄧師兄那麼好麵子的人,都無助的蹲在角落,眼角都有可疑的痕跡。
他沒有。
他沒有怒吼哪怕一句。
就算是那句“滾”,也是低沉的聲音。
不少後來趕來的白衣服都在罵,就連骨科的師兄們得到消息的時候都憤恨的罵了好幾聲。
他沒有。
他沒有情緒失控哪怕一瞬間。
事情發生,他救人。
事情結束,他寫交班。
那個老太太的交班,哪怕發生了這種事,他都寫的詳儘。
立案調查肯定會把所有的病曆凍結,但是他一點也不怕。
除了最開始的入院是楊教授寫的,後麵的病程,都是他一個字一個字敲上去的。
隻看病程,這是一個病情逐漸好轉,讓人欣喜的病人。
可是看看家屬,這是一個定時炸彈。
而現在,它炸了。
張天陽就像是一台無情的機器,做好了所有他能做的事情,然後,功成身退。
一直到現在,半夜一點了。
他隻是默默的把白大褂卷起,默默的坐在了操場邊最高的看台上,默默的迎著風,默默的看著醫院的方向。
心裡有一塊地方似乎空了。
手機被調成了靜音。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很多人給他打電話,很多人給他發消息。
有教授,有師兄,有師姐,有室友,有同學,有輔導員,有教務處。
但是他看都沒有看。
該說的事情都說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他隻是默默的,默默的,看著,盯著。
死死的盯著。
那個在所有建築陷入黑暗的時候,依舊亮著光的地方。
當醫生,真的,太難了啊!
“喂!”
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像是來自前麵的操場。
但張天陽一動不動,沒有扭頭。
“喂!你跑那麼高乾什麼!”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張!天!陽!”
“你不理我,我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