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紙被拉了回來,大主任笑嗬嗬的從胸口的口袋裡抽出一隻藍黑鋼筆,在上麵刷刷的寫下字跡。
“那就聽你的,不做手術,抗感染治療。”
刷刷的寫完之後,他竟然不再糾結,手指點著A4紙上的字跡,“明天是哪幾床手術啊?”
大主任的聲音裡並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所以話音落下,竟然沒人反應過來。
“咳咳!明天是哪幾床手術啊——”
大主任皺起了眉,重新問了一句,語氣略有加重。
愣住的孟師兄這才突然反應過來。
趕緊戳了旁邊依然驚詫的光頭帶教洋哥一下,孟師兄頂著黑眼圈衝了上來。
“主任,是這幾床,這個切腎上腺的是第一台,這個......”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大主任微微板起的臉色再次舒緩了下來。
光頭帶教洋哥還沒有完全從震驚當中解脫出來,湊到大主任身邊應著聲,但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往他的臉上飄。
知父莫若子......呸!知老師莫若學生!
光頭帶教洋哥百分之百肯定大主任把這個病人收進來是想要給她做手術的。
張天陽明明駁了他的麵子,但是,他竟然這麼輕描淡寫的同意了?
沒有反駁,沒有嗬斥,沒有嘲諷?
而且,主任竟然還在笑!
這是怎麼回事?
主任被奪舍了嗎???
“你老看著我乾什麼?”
大主任突然眉頭一橫,氣勢外放,“李洋,我剛剛問了什麼?”
開了一會小差的光頭帶教洋哥瞬間懵逼。
頂著黑眼圈的孟師兄急得滿頭大汗,擠眉弄眼,最後甚至試圖替自家上級醫生解圍。
“主任,您剛剛說的......”
“我問的是你嗎?”
大主任冷哼一聲,一眼把孟師兄瞪了回去。
這下沒人替光頭帶教洋哥打掩護了,他低著頭,鋥亮的頭頂反著光,乖乖的挨了一頓訓。
熟悉的怒罵開始的時候,光頭帶教洋哥心裡莫名的鬆了口氣。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大主任還是大主任,並沒有被奪舍。
呼——還好還好......
誒?
等會!
為什麼感覺自己這頓罵是替張天陽挨的?
而且,偏偏自己還覺得很欣慰?
到底是為什麼啊喂!
摔桌!
......
周二上午,因為是手術日,查房時間照例提前了二十分鐘。
大主任帶著一群白大褂浩浩蕩蕩的推開了病房的大門。
張天陽綴在隊伍偏後方,一部分心神關注著目前查的床號,一部分心神則無意識的飄忽。
相比於其他幾個白大褂火急火燎的樣子來看,張天陽的心情比較放鬆,動作也顯得比較休閒。
主要原因是,今天一共四台手術,上台做手術的全都不是他的病人!
按照泌尿外科“誰的病人誰上台”的原則來看,他今天其實連手術室都不用去。
既然如此,那麼一些換藥啊,開醫囑啊,寫病曆的事情,就可以有一整天的時間慢慢處理。
不用在去手術室前這段短暫的時間裡打仗一樣著急。
比較慘一點的是孟師兄。
副主任醫師洋哥下麵連個主治醫生都沒有,所以他被迫成為了全組的“大師兄”。
不論是誰的病人,需要兩個人以上的時候,他都得上台。
而泌尿外科的手術,往往都需要三個人。
而且像是扶鏡子這種活,是萬萬不能讓實習生們上手的。
一方麵,腔鏡的騰轉挪移需要一定的技巧,跟主刀醫生的配合更需要一定的默契,實習生們貿然上手,往往都是從手術開始一直挨罵到手術結束的命運。
另一方麵,一個鏡子死貴死貴的,萬一實習生們心裡一慌,手一抖,那麼一滑——
人家是實習生,實習結束拍拍屁股走了,這鏡子可都得上級醫生陪。
所以,身為唯一一個靠譜的“自己人”的孟師兄,隻能眼瞅著黑眼圈日漸深重。
查完房回辦公室的路上,張天陽悄咪咪的替孟師兄分擔任務。
“孟師兄,你的病人有哪幾床要換藥嗎?等會我給你處理了。”
張天陽掏出了印著病人列表的A4紙,低著頭準備記床號和關注點。
誰知一句話問出口半響,旁邊的孟師兄遲遲沒有回應。
走著走著睡著了?
張天陽疑惑的抬頭,就看到身邊孟師兄臉上僵硬的笑容。
而順著孟師兄的眼神扭頭,前方是已經停下來的,麵色陰沉的大主任。
這是怎麼回事?
張天陽登時就蒙了。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大主任突然就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