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這二乎乎的家夥居然也會對自己說出“崇拜”這個詞。
但盧克沒察覺到阿爾的目光。
他望著不知名的遠處發了幾秒鐘的呆,然後,才略帶不甘心地繼續說:“為了今天的這頓飯,我姥姥準備了好久,我勸她根本沒必要那麼緊張,但她壓根不聽。”
“見鬼!”
這個黃毛小子突然愣頭愣腦地罵了一聲,可也不知道到底是生誰的氣,又是想衝誰發火。
他滿心嫉妒,提高音量地嚷嚷起來:“我這個親外孫的地位居然特麼還沒你這個外人高!真搞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憑什麼在她眼裡,我就是不靠譜、不做正經事的典型;可若是換成你,就立刻變成了又懂事又善良的好孩子。明明我們都在努力憑本事賺錢,隻不過方式可能不太一樣……”
等等!
你確定隻是方式不太一樣?
不過,偷東西這種方式……
也確實不太一樣。
阿爾終於笑了。
然後,他一邊望著不遠處家的方向,一邊用若無其事地口吻突然問了一句:“那你要不要試試我的賺錢方式。”
說實話,阿爾之前沒考慮找什麼幫手。
在他看來,自己將來是必然要和上輩子一樣重新投身於戲劇這一領域的,偶爾賣賣黃牛票不過是賺點兒快錢來養家,完全沒必要把這玩意兒當正經事,而且,讀者也都是衝著劇院之王來的,早就不想看什麼不務正業的黃牛之王了。
但之前有被同行堵在巷子裡欺負的事,現在又碰到盧克,還被盧克姥姥熱情款待了一番……
這些事統統湊到一起,又疊加起來,便讓他的頭腦中,‘叮’的一聲,突然亮起了一盞燈,然後,迫切想要做點兒什麼出來。
如果這時候有人問:“有必要節外生枝嗎?先老老實實苟過基礎發育階段,不行嗎?”
阿爾大概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可總有一些事,屬於做了沒什麼好處,可不做的話,卻要耿耿於懷很久很久的。
於是,阿爾簡單地將票販這一行介紹給了盧克。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還出錢出力地親自帶著他做了幾場演出的黃牛,並且,為了能快點兒贏得人心,他挑出來的那幾場演出都是近期的。
盧克很快賺到了一部分錢,將阿爾借給自己的本錢還回去後,手頭居然還剩二十塊。
不說錢的多少,實在是在此之前,他還從來沒有用正當、不違法的方式賺到過這麼多錢,一時間喜出望外,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小、比自己受姥姥優待的孩子很是心悅誠服。
這時候,阿爾又提議:“我們再把生意做大點兒,多招一些人來。”
盧克一邊癡迷地低頭反複數著那點兒錢,一邊隨口說:“招人?為什麼要招人啊?招了彆人不是分我們的錢嗎?”
阿爾就告訴他:“離我們最近的那條街,劇院足足有四、五個呢,市場這麼大,我們兩個人的時間和精力又有限,根本做不了那麼多。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多找點兒人來慢慢發展,最後一鼓作氣把這一片的市場包圓了。”
盧克這才抬起頭。
他凝神想了想,才認真地說:“阿爾,你這話聽起來很有氣魄,可實際操作起來多麻煩啊!你想想,具體要怎麼招人呢?招了人又怎麼樣?你要像對我一樣嗎?先借錢給他,再教他怎麼搞?不是我自吹,但我盧克可是頂頂講義氣的人,不管怎麼說,我是肯定不會背叛你的,可若是換個人呢?萬一教會了,他反過來和我們搶生意怎麼辦?這事行不通。”
阿爾就一邊思考,一邊說:“招人沒那麼難,貧民區這邊我就認識好多孩子。他們有些家境比我們強點兒,但平常也不閒著,一天到晚賣報紙、送包裹、撿垃圾,賺了不了塊八毛的;有些家境也和我們一般糟糕,養不起自己搞不好也要和你之前那樣去做賊了,做賊總歸不是出路,不如乾脆叫過來一起乾。至於說怎麼教,這回我可不借錢了,要他們自己想辦法湊錢……具體怎麼做,我心裡有點兒想法,但一時半會兒和你說不清。”
盧克隻聽得瞠目結舌,不禁露出一個無比驚奇的愕然表情:“耶穌基督啊!我姥姥說你是個聖人,原來你還真是個聖人轉世嘞!”
他嘖嘖稱奇地又說:“養活你那一大家子還不夠,現在連貧民區彆人家孩子的生路,你都要考慮起來了嗎?”
阿爾沒辦法解釋清楚自己的想法。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什麼聖人,不過是人多力量大、人多勢眾那一類,但凡什麼行業,隻有行成規模才好辦事……
於是,他隻好迎著盧克那一臉看稀奇的目光,皺眉不耐地問:“你到底乾不乾?”
盧克把頭搖得同個撥浪鼓似的,滿頭黃毛亂飛,一疊聲地說:“不乾,不乾!知足常樂,按你說得那麼做,太麻煩了。”
“去你的,你個不思進取的懶貨!”
阿爾立刻氣得跳起來:“做什麼事沒麻煩呀?哪怕去街頭撿垃圾,還要費勁兒挑半天呢。”
然後,他也不想多說,乾脆直接通知:“盧克,我坦率同你講,這事不是商量,我是一定要做的,你必須來幫忙。”
盧克不禁咧嘴笑了。
他覺得阿爾氣跳腳的樣子實在好玩兒,心裡就癢癢的,一邊想什麼都依著他、滿足他,一邊又蠢蠢欲動地想欺負他,便笑嘻嘻地說了一句:“行啊,聖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