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玄這種狀態,對他來說是經常會有的,他甚至在陷入這種情緒的時候,有過自殘情況,但是在李政嶼身邊這幾個月,都沒有過,今天就像是身體隱藏的病毒,突然就爆發了出來。
李政嶼將顧玄緊緊攥緊的拳,一根根手指將他掰開,果然看見了密密麻麻的紅色月牙印子,他微微歎息一聲,抬起李政嶼的下巴,吻了吻他的唇,對著那雙像是驟然降溫天氣的眸子,李政嶼神情越發溫柔了。
“顧玄,看著我。”李政嶼捧著顧玄的臉,認真又專注的盯著他的眸子。
“很難受嗎?”李政嶼問他。
顧玄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不作回應。
“想傷害自己嗎?”李政嶼親了親他的鼻尖,語調溫柔。
顧玄眼神微微閃動,在那一刹似暗光浮動。
李政嶼手慢慢往下,牽起他的手,繼續問:“想傷害我嗎?”
顧玄眼神中的不穩定情緒越來越大了,但是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唇微微抿起,看向李政嶼的眸光越發深沉了。
李政嶼直接將他兩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眉目清潤美好,唇角帶著如沐春風的笑,他說:“小玄,我是你哥哥,你的什麼情緒都可以說,什麼想法都可以告訴我,什麼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做,但是不能傷害自己。”
顧玄不用力,李政嶼就幫他用力地掐著自己的脖子。李政嶼手勁收緊,眼底閃過一絲狠勁,直到呼吸不暢,他漸漸地感覺到窒息,胸腔的呼吸都被擠壓出去了,已經不需要他用力,是顧玄自己在用力了。
李政嶼像一隻引頸受戮的天鵝。
“嗬......”李政嶼發出一聲難以控製痛呼聲音。
將顧玄的理智從失控邊緣喚了回來,他雙目赤紅,青筋如柱,手指都哆嗦起來,他猛地鬆開手,李政嶼憋紅發紫的臉出現在他麵前,原本雪白的脖頸,是一圈紅痕。
顧玄唇哆嗦著,沙啞無比的嗓音,對上李政嶼依然溫柔的眸子。他瞬間覺得內疚絕望,那掐著李政嶼的手都麻了,不停地顫抖。他眼眶帶著淚不停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他自責無比,像一個做錯事懺悔的孩子。
李政嶼一點也不生氣,他不斷地大口吸著氣,大腦那種缺氧暈厥的感覺褪去之後,他才抱著他的臉,問他:“難受嗎?小玄。”
顧玄逐漸泛紅的眸子,神情恍若被重擊了,他攥緊了他的手腕,顫著聲音道:“難受......好難受,哥哥。”
“哥哥看著小玄受傷的時候,也很難受,就和小玄現在的感受是一樣的,所以小玄我們一起去看醫生好不好?”
李政嶼一直都知道顧玄的心理不正常,當時他將自己的大腿刺傷,保姆見他神情癲狂不對勁,不敢動手去動他,隻是給李政嶼打電話,李政嶼到家的時候,血已經在廚房流了一地。
那是顧玄十六歲的時候。
正是顧玄最討厭他的時候,所以就算李政嶼知道他不對勁,也沒辦法做什麼,因為顧玄完全不配合,甚至李政嶼繼續管他,他就繼續自殘,直到李政嶼消失,顧玄才會冷靜下來。
這麼多年,除了那次,他再也沒親眼見顧玄犯過病。李政嶼便以為他好了,他今天才知道顧玄沒好,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中。
至於顧玄為什麼會看見李政嶼情緒那麼激動,因為李政嶼一直是他的解藥同樣也是他病變的誘因。
顧玄的病他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他能在李政嶼麵前保持冷靜又會因為李政嶼而更加激動失控。
否則他不會因為當時謝軍南對李政嶼的一句話將人打得頭破血流,倘若不是李二千眼疾手快的攔住,他可能會做的更加過分。
顧玄望著被逼出眼淚的李政嶼,那股惡劣的想將他直接掐死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顧玄後知後覺地撫摸著李政嶼的脖子。
“對不起。”顧玄第一次意識到也許是自己確實應該去看醫生了。
原本是無比歡快美好的氛圍被顧玄破壞殆儘,但是李政嶼半點不覺得可惜或者失落,他微微舒展了有些疼的脖子,輕聲道:“不用對不起的小玄,是我的責任......”
“當時沒有注意到你的反常,後來忙於工作又忽視了你......”
“為什麼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你隻是我哥。不是顧勤天,沒必要將我當作你的責任。李政嶼你要相信沒有人會比你做得好了,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我長成這樣,隻是因為我自己內心陰暗或者說內心脆弱。”顧玄沉沉地看著他的脖子,那一圈被掐出來的痕跡,在白皙的脖頸處,有恍若酷刑的烙印。
顧勤天是顧玄的爸爸。
“李政嶼,他們選擇保護你,就不會真的怪你。你一樣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不會希望,自己的大兒子活得這麼累的。”顧玄這是他爸媽死後,第一次有人這麼和李政嶼說,這個人還是顧玄。
所以李政嶼瞬間眼眶就紅了,溫潤維持不住,化作深深的哀寂。
顧玄能勸導彆人,但自己在封閉的牢籠裡走不出來。
顧玄的病態情緒來的快,也去得快,他像是一個無比冷靜的人,客觀又淡漠地看待著這個問題,不帶一絲私人情緒。
“小玄,真的不會怪我嗎?”李政嶼原本是在擔心顧玄的,但是此刻的情緒卻已經維持不住崩塌了。
“不會。”顧玄漆黑的眼瞳帶著篤定,聲音很輕卻又十分斬釘截鐵。
說完之後,顧玄俯身輕輕地親吻著自己造成的傷痕,他的吻宛若燃燒灰燼下的餘溫,溫溫暖暖又灼人心窩。
李政嶼依舊圈著他的脖子,微微揚著脖子,眼神逐漸迷離,承受著對他造成傷害又溫柔安慰的男人,脖子處的肌膚那麼脆弱,所以顧玄不敢再有任何的用力,隻是輕輕慢慢地啄。
“顧玄、顧玄、顧玄啊......”李政嶼緊緊抱著他,嘴上不斷重複著他的名字。
顧玄則是沉默著親吻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用這種親密入骨的舉動安撫他的不安和不確定。
是兩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在竭儘權力的溫柔對待。
他們多麼相似呢,兩個人都是年少便父母雙亡。
顧爸顧媽雖然李政嶼很好,但是畢竟不是血緣至親,環繞在他心頭時不時出現的寄人籬下之感,讓他從小獨立懂事又虛偽偽善。
顧玄對於父母的那份愛,無從找尋,他曾經寄托在李政嶼身上,但是心裡對於他的嫉恨讓他不能純粹地相信他和依賴他,所以他性格偏執又陰晴不定。
都說安全感是自己給的,但他們不是,他們內心的不自信和自卑心理,讓他們無法給予自己足夠的安全感,他隻能從對方身上獲得。
無論是之前的李政嶼黏人撒嬌還是顧玄那場海邊“殉情”,都是顧玄和李政嶼兩人缺乏安全感的表現罷了。
當然不論怎麼樣,他們都不會分開。
生死也不會。
天長地久,時間是良藥,童年的缺憾或許能在溫暖的愛意中抹平,但也許永遠不會被抹平。
那有什麼關係呢,隻會讓他們彼此更加珍惜彼此。
上天對他們極其殘忍,又保持著一份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