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盯著小翠離開的方向,再想想剛剛離開的臧亞,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擔心。他總覺得,按照剛剛的情形來看,這尤夫人對自己的兒子,似乎不是那麼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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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尤夫人住的鳳翔苑裡,尤夫人已經看到了被抬回來的血呼啦咋的侄子,聽程嬤嬤講述完了事情的經過。
尤夫人那張依舊猶如二八少女般年輕,平日裡高貴得猶如九天玄女般端莊典雅的臉充滿了震驚,一雙鳳眼睜得溜圓。
在聽完整個經過之後,尤夫人立馬讓人將尤明堂待下去治療,隨即抄起手裡的茶盞朝著臧亞砸了過去,那張臉上全是憤怒。
隻是尤夫人的力氣不大,再加上裡麵蓄滿了水,那茶盞在碰到臧亞的時候就沒有多少力道,直接就滑落了下去,隻是裡麵的茶水潑了臧亞一身,茶葉也掛在他的身上,倒是弄得他有幾分狼狽。
茶盞落在鋪著地毯的地上,沒有摔碎,隻是茶水濺開,暈染開了一片。
尤夫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臧亞,特彆是在視線觸及到臧亞那張融合了她和臧科優點的臉上,她心裡的怒氣變成了恨意,並且越發的強烈了。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的,他是你的表哥,你怎麼敢給把他打成那樣?!”
尤夫人的聲音本來便是那軟軟糯糯,充滿了黏膩的聲音,此時卻是因為憤怒和恨意變了調。
任憑任何人聽著,他都能聽出尤夫人語氣當中的憤怒。
偏生,臧亞沒有半分的表示,隻是淡漠的看著麵前生氣的美人,縱使這個美人是他的母親。
“他辱罵我,我覺得,他是需要點教訓的。母親,這難道不應該嗎?”
在聽到臧亞說話的時候,尤夫人就很生氣了,在聽到臧亞叫她母親的時候,她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整個人的震了一震,隨即猛然看向臧亞,聲音又冷了幾分,“我以前便同你說過,不要叫我母親,不要喚我母親,我沒有生過你,你不配叫我母親!”
臧亞看著麵前即便是臉上帶著幾分癲狂,依舊美得驚人的女人,臉上倒是沒有浮現出任何的情緒,連帶著眼裡也無半分受傷的感情,整個人就像是木偶一般。
尤夫人卻是看著他這般模樣,仿佛任何人的指責都入不了他的心,仿佛任何事情都不會讓他在意,心裡便越發的憤怒了,她就是跟那個畜生生了一個小畜生,偏偏她還殺不了這個小畜生。
“好,好,好的很,你果然是你父親的種。既然你父親平日裡不教你,那我就來教教你。現在,你跪下。你們過來,今日他打了明堂多少下,你們就全部打回去。來人,給我也找個鞭子來。”
跪下是朝著臧亞說的。
讓打人那句卻是朝著旁邊站著的那些,剛剛去找臧亞回來的人說的。
最後那句則是朝著旁邊的下人說的。
臧亞聽到尤夫人的話,站在那裡沒有動作。
尤夫人卻像是被他的不配合給激怒了,指著他直接道:“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願意聽了?你的命是我給的,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現在,跪下!”
明明是軟軟的語調,卻是因為其中的憤怒,變得扭曲了幾分。
臧亞看著麵前的女人,眨動了一下眼睫,隨即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地上雖是又地毯鋪就,卻依舊因為臧亞的動作而發出了一聲悶響。
旁邊站著的侍衛,看著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臧亞,又看看坐在主座上看著他們的尤夫人,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他們是臧科留給尤夫人的人,他們隻能聽尤夫人的,尤夫人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即便是要打臧亞,他們也是得遵從的。
尤夫人看著跪下去的臧亞,盯著他那張一直都沒有變化的臉,剛剛生出的火氣終於消散了幾分。
察覺到旁邊站著的侍衛一直沒有動靜,尤夫人又扭頭看向了他們的方向,隨即冷聲道:“怎麼,我說的話,不管用了嗎?”
領隊的人聞聲有些為難,不過很快他便下定了決心,往前邁出了一步,來到了尤夫人麵前,朝她拱了拱手,隨即道:“是,夫人,遵命。”
恰在這個時候,領命去拿鞭子的下人也已經回來了。
尤夫人朝著那鞭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那領隊的人拿起鞭子,朝著臧亞說了一句,“小公子,得罪了。”
說完,那鞭子便朝著臧亞的背後揮了過去。
那領隊的雖是聽從尤夫人的話,卻也知道臧科同樣很寵這個兒子,於是剛開始也沒有下多大的手,甚至控製著力道維持著會疼,但是不至於動骨的階段。
直到尤夫人看出了門道,朝著領隊憤怒道:“我是讓你懲罰他的,不是讓你同我耍心眼的!你要讓他疼,給我下狠手!”
領隊這才不敢怠慢,逐漸加重了力道。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臧亞的後背已經被打出了痕跡,一條條血痕順著單薄的衣服流了下來,最後滴落到地毯上,將原本白色的地毯染紅了一片。
可是即便是到了這種地步,臧亞依舊沒有求饒,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隻是抬頭安靜的看著尤夫人,眼裡平靜無波,甚至還帶著幾分困惑。
尤夫人最討厭臧亞這樣,這讓她想起了他的父親臧科,她每次一想到臧科對她做的事,她心裡就格外的厭惡和痛恨。
尤夫人的房間裡原本充斥著的花香,逐漸被血腥味代替,可是她卻全然不顧,甚至被臧亞的眼神所刺激,想要讓那行刑人再加重幾分力道。
臧亞背後的痕跡越發的多,血快要滲透他整個後背,他也握緊了拳頭。
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吵鬨,那吵鬨聲逐漸變大,緊接著便是一陣攔人聲,以及嗬斥聲。
那些嘈雜聲逐漸靠近,緊接著便是一個蒼老卻尖銳的女聲,“啊!!!你這毒婦,你這是在做什麼?你怎麼敢!你這人,快快住手,你再打下去,我連你都一塊收拾了。”
老人正是臧老夫人,她今日本來準備出去的,結果聽到自家孫子被尤夫人請過來了,還是為了一個外人,為此不惜動用了尤夫人身邊的近衛,她便料到臧亞又要遭罪了。
臧亞雖然忤逆她,還藏了那個哥兒,但是不管怎麼說,臧亞始終是她的孫子,還是能讓她安享晚年,幫扶母家的依仗,她不能讓臧亞死在這個毒婦手裡。
於是,臧老夫人連忙叫上了自己的心腹,隨即急衝衝的趕了過來。
可是臧老夫人沒有想到,尤夫人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她一進來看到臧亞背後的血,她還嚇了一跳。
臧老夫人被嚇到的時候,還是身後跟著的人扶住了她,這才讓她不至於跌倒。
等到臧老夫人回過神來,她看著並沒有因為自己話而停下了的人,再看看穩穩坐在台子上,明明已經三十有二,此時卻依舊美得猶如二八少女的女人,心裡一陣的懊惱。
臧老夫人直接走了過去,終於還是忍不住,抬手在仰著腦袋、高傲的尤夫人臉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在這個房間裡格外的清晰。
尤夫人那嫩的仿佛吹彈可破的臉上,當即就浮現出了紅印,她眼裡的高傲退去,一臉不敢置信的看向臧老夫人,“你打我?”
臧老夫人揚起了下巴,語氣輕蔑道:“你可以用你是亞兒生母的名分,讓亞兒跪著讓你打,你也敢在這裡意圖打死我臧家唯一的血脈,我如何不能打你?我看你是進了府太久,被我那兒子縱容得太久,所以忘了這府裡的規矩。”
臧老夫人生平最恨的就是兩人,第一便是常家的那個哥兒,勾的她夫君拋妻棄子,丟下這偌大的家業,跟著那人遠走他鄉。第二便是這個女人,勾的他兒子三魂丟了七魄,除了她誰都不要,這些年誰都不碰,唯留下了臧亞這個獨苗苗。
尤夫人今日似乎是被刺激狠了,她被臧老夫人打了這一巴掌,立馬扭頭看向了她,直接道:“我是怎麼進這府的,老太太估計比我清楚。即便是縱著我,那也是臧科他欠我的!這小畜生也是我生的,我想要如何處置他,這也是我的事,合該你管不著。”
“好好好,我看你的心是真的大了,是真的養大了。”臧老夫人怒氣反笑,卻是抬手又打了尤夫人一巴掌,“今日我兒不在,我就好好的教教你,如何當娘,當人媳婦。”
尤夫人想要還手,可是她的力氣實在是嬌弱,壓根就撐不住,隻能任由臧老夫人打著。
旁邊守著的丫鬟已經急的團團轉了,一個是府裡的老夫人,一個是府裡的夫人,兩人一個是長輩,一個是老爺的心尖寵,現在不顧臉麵的打了起來,她們如何都是不知道應對的。
連帶著剛剛還在打臧亞的領隊,此時聽到了尤夫人的呼救,此時已經放下了手裡的鞭子,連忙過去想要幫著解圍。
這裡雖是尤夫人的院子,可是臧老夫人過來的時候也是帶了不少幫手的,兩方一接觸,不由變得混亂了起來。
“小公子,我們回去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來的清月,來到了臧亞旁邊想要扶起他。
臧亞卻是點了點頭,隨即揮開了清月扶著自己的手,站起來準備回去了。
直到臨走的時候,臧亞還朝著混亂的房間看了一眼,隨即想到兩人爭論的理由,眼裡浮現出了幾分無趣。
“讓人在這裡盯著,最後有了結果記得讓人過來告訴我。”
“是,我會布置妥當的,還請小公子放心。”
清月跟著臧亞離開,路上不停的吩咐人去做事,其中就包括去準備熱水,並且去找大夫過來。
盯著臧亞後背那一大片鮮紅,清月抿了抿唇瓣,卻是沒有對此發表隻言片語的意見。
臧亞剛剛是被人押送進來的,此時卻是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隻是在看到臧亞出去的人,在觸及到他後背的傷口時,皆是低下了頭去,不敢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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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翠離開了院子之後,安雲便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寧,他有些擔心臧亞。
因此,安雲連午睡都不睡了,直接在院子裡轉悠了起來。
距離臧亞離開之後不到一個時辰,百無聊賴的安雲終於透過開放的窗口,看到了回來的臧亞。
隻是,安雲看到臧亞的時候,覺得他有些不太對勁,但是第一眼還是沒有看出那裡不對勁,直到看到跟著他進來的大夫,以及他身後滴落的血珠。
臧亞沒有去安雲的房間,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去了。
安雲立馬就站了起來,盯著臧亞身後那片赤紅,連忙跟了上去,在跨過門檻的時候,差點被絆倒。
直到進了臧亞的房間,看著被大夫小心翼翼剪開衣服,開始處理傷勢的臧亞,安雲的臉上浮現出了不可置信。
這些傷勢在旁人身上見過,在他身上出現過,但是安雲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會出現在臧亞身上。
安雲難以置信的看看臧亞,再看看他的後背,最後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心疼,“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人敢打你,還把你打成這樣?”
甚至,在安雲問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開始泛紅了起來。
臧亞聽著他的問話,因為上藥而開始皺起的眉頭,眼裡浮現出了幾分不解,他不理解,為什麼安雲看起來那麼難過,明明被打的是他啊!?
臧亞不理解,不過他還是牽著安雲的手把玩了起來,最後漫不經心的道:“我娘讓人打的,不對,是尤夫人讓人打的。原因,因為我打了那個人。”
安雲聽著臧亞輕描淡寫的話,沒有注意他這句話奇怪的表達,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這是臧亞的娘打的這上麵。
安雲覺得,可能臧亞的娘也是個變態,不然也不會為了一個外人,直接將自己的兒子打成這般,像是直接下了重手一般。
安雲唇瓣動了動,最後還是道:“她是你娘,她怎麼能這樣對你。”
臧亞卻是抬頭看向了他,眼睛裡帶上了幾分好奇,語氣甚至還充滿了困惑,“你在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