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鳴驚人(1 / 2)

府學並不曾因為容思青的落水而暫停課程,容思勰也照舊每日上午去府學聽課,下午或者自己練字,或者去外書房旁聽兄長們的課程。

這日,容思勰到達府學時,與以往一樣,琴房內人數寥寥。容思勰並不需要每日去榮安堂請安,故而總是最早到達府學的那一批人。

容思勰走入屋內,熟門熟路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趁現在人少,抓緊時間練習昨日新學的曲目。她於音樂一道天賦實在平平,隻能多加練習,用以彌補天資上的差距。沒過一會,杜夫子來了,她看到容思勰正端坐在琴架前練琴,心中滿意地點了點頭,勤奮的弟子哪一個夫子都會喜歡。

離上課的時辰越來越近,二娘、三娘幾人也到了。大娘、六娘是老王妃麵前的紅人,每日請安後,總要和老王妃說說話,把老王妃哄開心了才會動身來上課。劉五娘、劉六娘作為老王妃的娘家人,自然也時常在老王妃麵前逗趣,每日和大娘、六娘一起出發。五娘是四房庶女,雖然並不是老王妃的血脈,但是五娘心思向來活絡,如何會放過討好老王妃的大好時機。也隻有如二娘一般心性冷淡,或是如三娘一般唯唯諾諾毫無主見的人,才會在請安後主動告退,放棄討好祖母的機會,反而來琴房吹冷風。

容思勰和容思青情況要特殊一些,老王妃不想看到大房的人,黎陽也不放心容思勰在榮安堂待著,乾脆雙方達成了默契,老王妃出麵免了容思勰晨昏定省,容思勰每隔十日去點個卯就成。容思青雖是庶女,但也是長房的血脈,自然要和容思勰共同進退,所以容思青和容思勰一樣,每十日去榮安堂請安一次。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特殊,二娘和三娘比往日晚到了許多。她們進屋時,容思勰總覺得這兩人往她這裡掃了一眼,而且看她的眼神,說不出的奇怪。

容思勰心裡詫異,但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如往常一般和二位姐姐打招呼。她在王府七年,早已學會喜怒不形於色。

又過了許久,偌大的琴房裡依舊隻有她們三人。杜夫子已有些不悅了,尋常幾位娘子晚來片刻,她隻當不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隨她們去了。然而今日也太過分,都已經過去了一刻鐘,其他幾位娘子連影子都不曾見到,未免太不把她這個夫子放在眼裡。

見夫子臉色越來越差,容思勰不敢多言,也不敢再撥弄琴弦了。她昨日的曲子還沒有練熟,若杜夫子聽到她磕磕巴巴的演奏,萬一把怒火遷移到她這裡就不好了。容思勰索性將十指虛撚在琴弦上方,無聲地練習指法。

又不知等了多久,就在容思勰都忍不住要派丫鬟去榮安堂探一探究竟的時候,屋外傳來了少女們清脆的談笑聲,一陣清甜的香氣隨著笑聲的逼近而逐步轉濃,“嘩啦”一聲,五光十色的琉璃簾被掀開,為首的娘子滿身珠翠,笑意融融地走了進來。

這時候杜夫子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六娘卻渾不在意地行了個禮,“今日祖母高興,多留了我們一陣,來遲了稍許,還請夫子勿怪。”說著,六娘似有似無地朝容思勰的方向瞥了一眼。

大娘在背後輕輕拍了六娘一下,對著夫子恭敬地施禮,柔聲解釋道:“幼妹口無遮攔,夫子不要放在心上。今日我們在祖母處說話,一不留神錯過了府學的時間,這是我這個長姐的失職,大娘自知有錯,請夫子懲罰。但吾妹尚且年幼,今日之事與她們無關,望夫子勿要將罪於她們。”

大娘不愧是二夫人精心教養出來的嫡長女,這一番話說下來,杜夫子的臉色果然好看了很多,“大娘謙虛有禮,體恤幼妹,實乃大家風範。看在你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杜夫子順勢虎了虎臉,“若有下次,我絕不輕饒。”

見夫子不再怪罪,晚來的幾個娘子臉上都露出笑意,齊聲地應道:“是。”幾人心中對大娘愈發敬佩。

容思勰卻沒有心思欣賞這一出唱作俱佳的表演,大娘這一行人進門後,出於慣性,容思勰隻是抬頭隨意地掃了一眼,沒想到這不經意的一眼,卻讓她注意到一個了不得的人。

容思勰想,她大概知道為什麼今日大家看她的眼神總是怪怪的了。

容思青為什麼會在大娘的隊伍裡?而且還跟在大娘身側,看起來頗為親密。

容思青好歹是大房的長女,平時容思青和容思勰向來都是共同進退,和二房的關係不說勢如水火,但也絕不會親密到這個程度,畢竟一旦離開嘉樂院,無論嫡庶,容思青和容思勰都代表著大房的顏麵。而且,今日並不是容思青和容思勰去向老王妃請安的日子,無緣無故的,容思青跑到榮安堂做什麼?

雖然容思勰心中已有了不妙的預感,但她隻是在容思青身上流連了幾眼,便神色自若的收回視線,繼續虛練指法。她不動聲色地向朱衣的方向看了一眼,朱衣會意,默默退下。

該來的總會來,容思勰並不著急,如果她此時質問容思青,反倒落了下風。

六娘唇邊掛著笑意,得意地向容思勰的方向看了好幾眼,為此她特意將位置讓出來,好讓容思勰一眼就能看到容思青。然而六娘等了許久,也不見容思勰向容思青發難,心裡頗感掃興,她倒很想挑撥容思勰兩句,但覷了眼夫子的臉色,到底不敢在夫子眼皮子底下造次。

而處於視線焦點的容思青臉上卻是一派從容,雖然眼神裡還殘存著慌亂和忐忑,但她的表情還算鎮定。容思青畢竟多活了一輩子,夫家雖然落魄,但畢竟是侯府,各種應酬總是少不了的。上一世由於一些特殊原因,容思青接觸了很多遠不是她這個階層的大人物,耳濡目染,她的舉止風儀進步了許多。容思青想到此處,心裡慢慢平靜下來,學著前世貴人的樣子,擺出一副淡然從容、舉重若輕的模樣,姿態翩然地入座。

屋裡其他人哪見過容思青這個模樣,一時間都有些愣怔。不過幾天的功夫,為什麼容思青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感受到周圍或有或無的探究視線,容思青表麵上渾不在意,但心裡卻悄悄鬆了口氣,看來她的這一步走對了,她畢竟比這些還未出閣的姐妹們多經曆了許多年,隻要她不刻意壓製,就沒有人能掩過她的風采。這一世,她再也不要做跟在人後的卑微庶女,她要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

眾人隱晦地打量了片刻,便紛紛收回目光,因為杜夫子已經開始授課了。今日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杜夫子沒有檢查昨日的曲子,而是直接教授新的指法技巧。待她講完後,便讓幾位小娘子自由練習,片刻後檢查。

琴房內頓時響起雜亂的琴音,一刻鐘後,杜夫子喊停,示意大娘獨奏方才的曲目,為其他人做示範。

大娘的教養頗為嚴格,除去上午的府學外,二夫人還為她安排了其他課程,所以琴棋書畫女紅禮儀,大娘哪一項都不差。大娘麵不改色地接受了杜夫子的任務,一曲奏完,沒有出現一個錯誤,杜夫子滿意地點點頭,示意下一位娘子繼續。

輪到容思青時,她又給大家帶來一個大驚喜。容思青沒有彈奏夫子要求的曲子,而是選擇了難度更高、曲譜更長的《春江花月夜》。發現容思青臨時換了曲目,不少人心中不悅,暗暗期盼著容思青出醜。可是在容思青的指下,《春江花月夜》音韻清麗華美,曲調工整細膩,可見演奏者水平頗為不錯,遠非在座這些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嬌小姐所能及。

一下子就把滿屋子的人鎮住了。

杜夫子也著實吃了一驚,她是內行人,自然聽得出容思青這一曲沒有五六年的苦練,絕對達不到這個水平。杜夫子驚異地看向容思青,平日一點也不打眼,沒想到容思青才是這些娘子中最刻苦、最有天分的人!

杜夫子隱約記起容思青好像是庶女,聯想到王府裡的一些傳聞,杜夫子看容思青的眼神已經由欣賞轉為憐惜,這樣有天賦又肯下苦工的貴女越來越少見,而容思青難得兩者兼備,卻因為身份的問題而不得不隱瞞實力,避開嫡妹的鋒芒。杜夫子也是愛琴之人,想到此處,她起了愛才之心,言語間難免帶了些許維護:“四娘此曲妙極,全曲沒有一處指法錯誤,而且對意境的理解也非常到位,想不到四娘小小年紀已有如此水平,你們要多向四娘學習。”

容思青在姐妹中排行第四,在座幾人好幾個都比她年長,聽了杜夫子的話,麵上都有些掛不住。幾位娘子都低下了頭,低聲應道:“是。”

容思勰幾人雖然比容思青小,但是這是杜夫子第一次這樣直白地誇讚一個人,倒顯得她們幾個多麼愚笨憊懶一般。六娘一改方才的笑臉,用眼睛狠狠剜了容思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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