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王妃說這幾日天氣太燥, 身體不適,讓您在外院自行吃飯歇息。”
容榷揉了揉額角,難得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來:“她還在生氣?”
下人沒敢說話,但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容榷暗暗歎氣, 陷入沉思。
他第一次見到黎陽,還是永平年間的事。
那日是長寧長公主壽宴,容榷當時還隻是個無權無勢的世子,剛剛加入啟吾衛, 連局麵都沒打開。
長安裡的人提起他,隻能記起:“哦, 宸王的嫡長子啊,聽說母親早就死了,也是可憐。”
如果換成他的弟弟, 那可說道的就多了。
“聽說宸王的二郎君格外聰慧, 少有神通,深得宸王喜愛。隻能說不愧是王妃親自教養出來的, 文昌侯府劉家的家教就是好!”
已經沒有人記得,真正的宸王妃,乃是顧氏。
容榷知道, 他再不想辦法, 遲早自己的世子之位, 也會被彆人奪去。
相比之下, 名聲算什麼。
所以他義無反顧地加入啟吾衛, 即使無數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父親宸王幾次揚言要把他趕出王府,他也在所不惜。
權貴對啟吾衛無不避如蛇蠍,他卻主動加入啟吾衛,被宗室權貴圈當叛徒看待。而啟吾衛多是草莽出身,他這個王府世子在其中也格格不入。那時他內外交困,四麵楚歌,情況是真的糟糕。
就在他為此焦頭爛額的時候,長寧長公主的壽辰到了。
與他不同,容榷的這位姑母有權有勢,聖眷優渥,容榷怎麼會放過這樣好的露臉機會。
從衛所出來,他直接往公主府走去,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他步履匆匆踏進公主府,然而他一時記不清設宴的地方,周圍的下人見了他的衣服,沒人敢湊上來。容榷無奈,隻能按照記憶四處亂找。
他不知道走到哪裡,還沒走近,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
“櫻桃酪要上在東席,你連這點事情都記不清,還能記住什麼?”
那個少女十四五的年紀,顏色鮮嫩,罵起人來卻格外爽利。
容榷心知這估計是公主府的某一位表妹,不好繼續走,就靜靜站在一旁聽她訓斥下人。
少女語速極快,劈裡啪啦說了一堆,然後最後交代事情時,卻條理分明,井然不亂。
容榷暗讚,看不出來,這位少女年紀不大,倒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下人被罵的畏畏縮縮,待在原地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然而他們隻得到少女的一記眼釘:“愣著乾嘛,還不快去招待客人!”
下人們這才如夢初醒,飛速跑開。
打發走下人,少女這才往容榷的方向看來。她上下打量了幾回,看不出什麼心思,隻是脆聲問道:“你也是客人?”
容榷回道:“是。”
少女的火氣眼看又起來了,側頭衝身邊的侍女說道:“你們怎麼當值的,客人找不到路,你們竟然都沒人上前指引?”
容榷隱約覺得這可能不怨侍女,他正要說話,卻被少女打斷了:“你不用擔心,我派人送你過去。”
好吧,容榷無奈地閉嘴了。
少女派身邊一個看起來品級就不低的侍女來給他引路,而她自己,則帶著眾多侍從,往院內走。
院門前栽著一顆梅樹,少女走到樹下時,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容榷並不知道少女的意思。
還是宴席之後,容榷才知道,那日偶遇的少女正是長寧公主的嫡次女。長寧公主頗為寵愛次女,早早給她請封了封號,喚作黎陽。
這時候,啟吾衛的便利之處就顯示出來了,容榷通過暗探得知,黎陽嚷著要嫁給他,但是長寧公主不同意。
容榷簡直難以置信,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如果能娶了黎陽,這將成為是自己極大的助力。
他沒有通知繼母,而是直接將消息捅到宸王麵前。
等劉氏知道時,已經錯過攔截的先機,她自然不肯坐視容榷得到這樣一門得力的妻族,沒少在內煽風點火。可是容榷和黎陽都是極堅定的人,最後這門親事,還是成功了。
容榷求娶黎陽,一半是為了長寧公主和梁國公府的權勢,另一半是為了黎陽出色的管家能力,這就是一樁徹頭徹尾的聯姻,隻是為了利用罷了,容榷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已經是朝中人人聞風喪膽的大統領容榷再次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問道:“聽說她夜間睡不踏實,這幾日可好些了?”
“按王爺的吩咐,已經換了熏香,王妃睡眠好多了,就是……”
還氣得忍不住摔東西。
“氣性還真大。”容榷說道,“把嘉樂院裡的瓷器換下來,我記得庫房裡有一套瑪瑙的,摔東西不要緊,彆把自己給傷著了。”
下人應諾,退下時,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從安王府帶回來的那位歌姬,要如何安置?”
容榷的臉色馬上冷淡下來,說道:“交給黎陽,她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