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年間, 蕭景鐸成為乾寧公主的右使。
後來這就成了慣例,銀梟衛的右使,一般由蕭家人擔任。
蕭老侯爺、蕭五都擔任過右使,現在蕭五雖然還擔著右使, 但隱隱已經透露出傳位給蕭謹言的意思。
皇帝和大統領, 也對此默許。
蕭謹言雖然進入的晚, 但是身手利索,反應機敏, 記憶力基本能達到過目不忘, 簡直生來就是乾這行的料。
皇帝和銀梟衛大統領都很看好蕭謹言, 隻等他再熬一熬資曆, 就能正式換上右使的製服了。
蕭謹言從沒有這樣感激過自己右使候選人這個身份, 大統領和左右二使擁有直接麵聖的特權,所以蕭謹言才能趕在襄平公主前見到聖人。
按照規矩, 麵見聖人, 要摘下自己臉上的銀麵具。
蕭謹言半跪在紫辰殿, 揭下麵具, 雖然半垂著眼睛,但聲音格外堅定:“屬下蕭謹言, 心慕和光郡主已久,請聖人賜婚。”
皇帝正在翻看奏折, 本來還在好奇蕭謹言急匆匆進宮所為何事, 結果一抬頭就聽到這句話。
他神色莫辨, 黑沉沉的目光看向蕭謹言。
從一個帝王的角度來想, 他並不想看到銀梟衛和啟吾衛攪和在一起。
更何況,這還是他十分看好的未來右使。
銀梟衛和啟吾衛本來應該互為製衡,兩者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狀態,可是蕭謹言,卻想成為啟吾衛統領的女婿。
“你決意如此?”
“是,望陛下成全。”
皇帝久久不曾說話,正在這時,傳來了內侍的通報。
“襄平公主求見。”
蕭謹言心中一緊,正要繼續說話,卻被皇帝打斷。
“有人來了,你先退下。”
“聖人……”
“退下。”皇帝聲音明明不高,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勢,蕭謹言不能再說,隻能懷著滿腔激憤,從暗門退出。
蕭謹言離開後,襄平公主並沒有進來,反而從屏風後,走出來另一個人。
“聖人,保重身體為緊啊!”
能出現在禦書房,而且坦然地和皇帝討論身體康健,放眼整個大宣,也隻有一個人能做到。
銀梟衛大統領,皇帝真正的心腹臂膀。
皇帝半掩著嘴,堵住即將出口的咳嗽。蕭謹言再晚走片刻,他就掩飾不住了。
這是不傳之秘,就是後妃和宸王,也不知道皇帝身體不好了。
皇帝長長歎氣,說道:“今年是陽朔二十一年了,朕登基,已經二十餘年了啊!”
大統領沒有說話。
皇帝收起不合時宜的感傷,再次武裝成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問道:“蕭謹言的事,你怎麼看?”
大統領停頓了幾瞬,然而這些微差距,除了他,沒有人發覺。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已經變得非常平穩:“蕭謹言有一句話說得沒錯,他確實心悅和光郡主。秋狩時,他全程陪在和光身邊,就連前幾天拿到戚府勾結流匪的證據後,他也特意繞道跑到人家彆苑,就是為了看上一眼。”
皇帝和大統領都笑了。
皇帝感歎:“年少真好啊!”
他已經有多久,不曾體會到心動的感覺了?
身為一國之君,有太多事情需要他考慮,感情早已被拋棄。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感情,隻是與朝堂上的製衡比起來,他對後宮女子的真心,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近來,他死水一樣的情緒,竟然被一個女子掀起漣漪來。
然而諷刺的是,皇帝難得動了心,世俗和禮法,卻牢牢阻擋在他的麵前。
他注定不能給趙淑嫻一個身份,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地宣告世人,這個少女,是他的女人。
皇帝難得的有些動容。
大統領適時說道:“以這三年蕭謹言拚下的功勳,可見他對聖人忠心耿耿,蕭家曆代替皇室賣命,倒不用擔心他與其他人裡應外合。他想求娶和光,想必是真心喜愛,與宸王,是沒什麼關係的。”
“而且”,大統領悄悄地覷著皇帝的臉色,不動神色地說道,“雖說蕭謹言會成為宸王女婿,但反過來想,宸王府也進去一個銀梟衛啊。”
皇帝沉默了片刻,最終歎了口氣,說道:“罷了,既然無人成全朕,那就由朕來成全其他人吧!”
這時候,殿外傳來一陣的喧嘩聲,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隱約可聞。
“他們倆倒是趕了巧。”皇帝說道。
大統領撲哧一聲笑了,說:“恐怕不是趕巧,多半是蕭謹言知道了襄平殿下的來意,這才急匆匆來求陛下賜婚的。”
皇帝也緊跟著反應過來:“怪不得,朕就說他為什麼突然提起此事。”
聽著殿外一陣接一陣的聲音,皇帝搖了搖頭,和大統領說:“襄平也太沒規矩了,禦殿前豈容她喧嘩!”
大統領才不接話,皇帝的寶貝女兒,皇帝自己說一說就罷了,若他跟著應和,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若她隻是在宮裡沒規矩就罷了,偏偏,她的手伸的越來越長。”說著,皇帝露出失望的神色,“是朕慣壞了她。”
書房內雖然沒有內侍,但皇帝知道,這些太監也攔不了多久了,皇帝衝著大統領揮揮手,說:“你先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大統領轉過身,朝紫辰殿的暗門走去。
禦前不允許戴麵具,明滅光線中,露出一張不拘言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