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障還未撤完,隔著模模糊糊的紗羅,被折騰了一天的新婚夫婦終於相互看到彼此。
容思勰往蕭謹言的方向瞅了一眼,緊接著想起自己臉上誇張的濃妝,立刻扭過頭。
她難道要頂著這張臉,一路走去承羲侯府?
蕭謹言還在奇怪容思勰為什麼不回頭,可是留給他們倆交流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這麼一會的功夫,行障已經撤走,該到宸王和黎陽訓話的時候了。
蕭謹言斂起神色,與容思勰一起低頭聽訓。
宸王和黎陽看著一身嫁衣的女兒,心情不可謂不複雜。他們相繼訓話後,目送容思勰拜彆家廟,登上婚車,前往她下半生居住的府邸——承羲侯府。
自己家辛辛苦苦養大的姑娘,就這樣歸了彆人。
而拐走人家閨女的婚車,卻在一路吹吹打打中,到達承羲侯府。
侍女挑開車簾,扶著容思勰下車。
大紅的氈席從車前一路延伸到府內,容思勰踏著氈席,在團扇的遮掩下往府內走。待容思勰走過後,侍從揭起氈子,小跑著放到前麵,就這樣在一路轉氈中,容思勰腳不沾地地走入蕭府。
蕭府內的賓客早已恭候多時,容思勰按照規矩,拜灶行禮,然後在注目中走入青廬。
青廬裡早已灑滿穀米金鈿,觀禮的蕭家人開始起哄,嚷著要看新娘子。
容思勰的臉還用團扇遮著,以示女方矜持之意,想要撤去團扇,少不得要一請再請。
等王府的人架子拿捏地差不多了,這才慢慢移開團扇,露出容思勰的容貌和身形來。
容思勰早年時常來蕭府裡走動,蕭秦氏等人都見過容思勰,但今日觀禮的還有不少蕭府旁支,這些夫人小姐對容思勰好奇已久,早就想來會一會真人了。
移開團扇後,夫人們都發出驚歎,無論是真是假,都一個勁讚美容思勰,這種時候自然不需要容思勰出麵,自有從宸王府陪著容思勰到侯府的親眷出麵寒暄。
接下來要吃同牢飯,還要喝合巹酒。放下酒杯後,一個侍女端來銀盤,喂容思勰吃餃子。
一個認不出身份的夫人笑著問:“生不生?”
容思勰明知道這是調戲,還是要盯著眾人促狹的目光,說道:“生。”
滿堂哄笑。
就連蕭謹言都笑著睨她。
其實婚房裡折騰新人的手段還不少,但是容思勰一來是一品郡主,父親威懾力強悍,二來她已經是侯夫人,年紀輕輕就躍到旁人二三十年才能達到的高度。這個夫人們雖然輩分比容思勰大,但論起品級來沒一個比的上容思勰,所以嘴上調笑兩句,就慢慢散了。
今日真正的主角,容思勰和蕭謹言這才有功夫舒一口氣。
蕭謹言自己都覺得累,心裡估計容思勰恐怕被折騰壞了,親自倒了一杯水,端到容思勰麵前,問道:“累壞了吧?”
容思勰深有同感地點頭,光這一身行頭就夠她受了。她發覺沒有外人,這才癱到床榻上,有氣無力地說:“先讓我緩緩,我現在連水都沒力氣喝。”
蕭謹言無奈,隻能走過去拉她:“先起來,乖,好歹把衣服換了……”
蕭謹言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容思勰噌的一聲坐直了。
“銀珠綠幕,捧水來,我要卸妝!”
她已經忍了一天了!
沒力氣喝水,卻有力氣洗臉,蕭謹言也不知該說什麼。
他端著一杯水,百無聊賴地等容思勰卸妝。
容思勰頭上的花翠一樣樣拆去,她輕輕側首,摘下耳垂上的珠環。侍女輕手輕腳地放下容思勰的長發,瀑布一樣的發絲順著肩膀流淌下來,在燭火中閃著柔亮的光澤。
這樣生活化的場景,蕭謹言竟然覺得意外溫馨。
等終於收拾妥當,一刻鐘已經過去了。夜色已深,侍女們看看姑爺,再看看一身便服的容思勰,都乖覺地退下。
這下,青廬裡隻剩這兩人。人多時還不覺得,等侍從退下,容思勰突然尷尬起來。
而蕭謹言卻還自在的很,他走過來,挑起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低頭對容思勰說道:“我突然想試著替你綰發,等過幾日閒下來,我們不妨試試?”
容思勰覺得蕭謹言多半是心血來潮,也沒有當回事,反而打趣道:“綰發是半夏的活,莫非你要和我的心腹侍女搶活乾?”
蕭謹言也笑了,將容思勰的頭發纏繞在指尖,低頭說道:“這個不急。”
他抬起眸,和容思勰在鏡中對視,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們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