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喜歡說謊的人,就越是對真誠的人物束手無策,塞壬們就是這樣。
還能怎麼辦?努力適應唄。
他們自己家的幼崽都那麼可憐了,難道還要像之前一樣保持那個見鬼的漠不關心的距離,然後看著他再被什麼莫名其妙的靈魂給騙嗎?
對了!還要加強他的反詐騙意識才行!
鳥人們一咬牙一跺腳,直接將這隻新接回來的幼崽給塞進了人魚族的學院塔裡麵,指名道姓一定要讓他選修那門《如何提高自我防範意識,杜絕詐騙》課程!
而選修了那門課程的幼崽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被塞壬們騙得團團轉所以痛下決心提高防騙技能的類型······
所以,
當他們在自己的課堂上看到一隻黑漆漆的、長著翅膀的塞壬時,內心的崩潰可想而知。
玩家/其他種族的幼崽們:“為什麼你一隻塞壬還要來上防詐騙的課程啊!!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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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族裡的幼崽一天比一天興旺起來,暮也是頗為感慨。
當落先生的心情好起來的時候,可以幫他分擔上大部分的工作事務。而毫無疑問,成功把所有空殼都用幼崽填滿的落現在心情指數簡直已經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上去。
這就導致暮現在幾乎沒有什麼事可以做了,他的公務全部都被心情極佳的新生接引員給奪走代辦。這也就給了他一個人出來走走、找個安靜的地方胡思亂想的時間。
這對於暮來說是非常難得的體驗。
畢竟從海巫師族改寫命運、父親消失、自己接任成為族長以後,暮幾乎一直處於繁忙的狀態之下。要麼就是族群搬遷的瑣事,要麼就是落地之後族人和人魚幼崽們的接觸,要麼就是後來建設學院塔,要麼就是運動會還有海精靈那邊的巨大動靜······
暮還是第一次能夠好好想想自己的過去和現在,包括更為久遠的未來。
現在的一切真的很不可思議。
人隻有在經曆過毀滅之後,才會更加珍惜這普普通通的和平。
埃爾維、也就是他的父親雖然自稱迷失在了命運裡,但暮覺得對方還是挺如魚得水的,最起碼他過的比之前困在海巫師的小屋子裡麵的時候要快樂的多。
後來暮和埃爾維說過幾次話,對方也將全部的真相都告訴了他。
現在大家在經曆的這條命運線,是萬千命運之中最為圓滿、最為順遂的那一條,而這一切都要感謝那挺身而出的幼崽們,還有他尊敬的老師——賽克斯先生。
以及······
他的弟弟。
薩奇。
暮想到這裡的時候,心情忽然又低落了下來。
薩奇。
他和薩奇的接觸······其實並不算多。但是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就算是麵臨這可笑命運的愚弄,卻也是用那樣真誠的微笑對大家說——
[“彆難過,我很開心哦。這次能夠幫上那麼多人的忙,就當把之前沒幫上的忙都一次性補齊好啦!”]
即便少年本身已經在消散的邊緣,唯一一次變了臉色還是因為······
請求大家不要去拯救他。
因為如果薩奇被救活,那麼族人們就要承受他們消亡的結局。
這是個······怎樣的孩子啊。
每當暮想到薩奇的時候,心就像是被誰緊緊攥住了那般難受。
毫無疑問,這將會是這位海巫師的族長、同時也是所有經曆了當初那一幕的人心中永遠的痛楚。
骨碌骨碌——
忽然,有什麼異常的聲音出現在了暮的耳邊。聽起來像是有魚類將石頭給撥動的聲音,暮並不打算去理會它。
骨碌骨碌——
那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並不像是小小的石頭能發出的聲音?
暮有些疑惑。
為什麼······他好像還聽到了一些細微的悶哼聲?
“砰!”
一聲重重的悶響過後,暮剛才還在思考的位置上,已經有一個人麵朝黃土背朝天、呈“大”字型的摔在了那裡。
“啊······”那個人有氣無力地說道。“好痛。”
明明是在呼痛,可是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卻極其沒有乾勁,像是在陳述一件彆人身上發生的事實那般。
暮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聽到的那些動靜竟然是這個家夥從山石上滾落下來的聲音。
而罪魁禍首······
暮將視線移到了對方某隻腳上纏著的滾滾草上。
這些想要傳播種子想瘋了的水草向來喜歡欺負一些遊泳不看周圍的馬大哈,隻要被它們纏上,輕則晃上兩晃,重則直接撲街——就像是現在倒在他麵前的這家夥一樣。
不過能被這滾滾草纏的這樣密不透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家夥也是相當倒黴的存在了。
暮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這個人,本著對方是摔倒在自己眼前的緣由,他伸出手去想要扶上一把。
可是對方才一抬頭,暮就認出了他的來曆——
在人魚族之中任教的符文導師,同樣是頻繁出入於學院塔之中的不明種族的人物之一。
是他啊,怪不得。
之前暮見到過對方好幾次,但是除了那雙和自己一樣無眼白的黑色眼睛、以及那遠近聞名的倒黴運氣以外,暮並沒有對這個叫做貝的人留下過什麼其他的印象。
“需要幫助嗎?”雖然對於對方的運氣早有認知,但暮還是伸出手去。
貝先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接著默默地抬起手來,接著對方的力站起身。
“你是海巫師的那個領主?”在暮認出貝的時候,貝先生也認出了他。
不需要暮回答,貝就已經自顧自地說道:“不要太靠近我,會被這種黴運給纏上身的。”
也許是怕對方不相信,貝還舉了那些人魚族幼崽們的例子——
“之前有幾隻幼崽一心想要和我打好關係,可惜最後都被迫放棄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到這個話題,倒是引起了暮的興趣。
他對於貝這種被針對了一樣的黴運早就非常好奇,因為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可以歸類到命運的領域裡,而窺探命運不就是海巫師們最喜歡做的事情了嗎?
“為什麼你身上會發生這些事情?你從來不覺得奇怪嗎?”他問道。
貝簡單回憶了一下,接著攤了攤手:“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
“從一開始?幼崽時期嗎?”
“不,成年時期。我從剛有記憶的時候就是成年狀態了。”貝回答道。
暮:“······”
貝見對方還是一副沒理解的樣子,補充說明道:“我失憶了,大概將幼崽時期的事情全部給忘記了吧。”
暮這才明白對方的意思。
失憶?
“你有驗證過自己的靈魂完整度嗎?”暮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寶石水母族那隻紅寶石的例子。
也許失憶隻是因為丟失了一部分的靈魂碎片?
“啊,驗證過了,是個完整的靈魂。”貝還是那副毫無乾勁的樣子。“賽克斯領主嘗試過很多辦法了,但失憶就是失憶。”
他想了想,又說了一句:“也許我本來就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吧。”
老實說,貝都有點驚訝於自己的健談了。往日的他貫徹著鹹魚思想,能躺著絕對不站著,能少做絕對不多做,就連人際交往都成了他在下意識規避的一環。
隻要躺著、少做事、少和人接觸,黴運就會相對來說少上一些,而帶給彆人的麻煩也會跟著變少。
長年累月的下來,就算是不想變成鹹魚也沒辦法。
咳,當然,主觀意願也是導致現狀的重要一環就是了。
今天貝會主動對這個海巫師的領主說上那麼多已經是非常少見的現象,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異樣。
不過······
雖然平時有聽那些人魚族的幼崽提起來過——
[貝先生和暮族長看起來很像呢,你們會有血緣關係嗎?]
但貝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今天近距離觀察這隻海巫師的時候,貝卻是第一次發現······誒?好像確實挺像的誒。
頭發都是漆黑的長發,眼睛都是沒有眼白、乍一看有點陰森森嚇人的黑色。
如果兩個人並排到一起的話,這樣鮮明的特質足夠讓人忽略掉長相上的不一致,強行歸類成“長得很像”這個範圍裡。
等等、是不是真的有點像來著?
貝那雙懶洋洋耷拉著的眼睛慢慢地睜大了。
而那邊還在為【命運】和【黴運】這兩個有點關聯的因素而糾結的暮也似有所感,跟著看向了貝的方向。
兩雙同樣漆黑的眼睛對上,接著,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產生了。
“你是什麼時候失憶的?”暮冷不丁地問道。
貝略一思索,給出了一個幾千年前的具體日期。
暮感覺自己有些失望。也是,幾千年前·······無論如何也對不上啊。
可是看著對方那剛剛打起來的一點精神再次消失、變回毫無乾勁的樣子時,暮卻忽然覺得有點看不下去。
“走,跟我去見賽克斯老師。”
他強硬地抓起貝垂在身邊的手,然後直接朝著領主塔的方向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