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昏斜,山下的村莊已然飄起嫋嫋炊煙,大源山上的李鐵柱卻還戰戰兢兢的跟著前頭人行走在山裡。
山中野獸頗多,他一介村夫半點武功不會,若是遇上個野豬野狼那便注定了要葬身虎口,幸運的是他迷路後戰戰兢兢走了不到半晌,就遇上了大源山裡的山民臧新霽。
隔著一座巍峨的大山,山民們與村民們互不相熟,李鐵柱還是絞儘腦汁才回憶起幾年前臧家老夫婦曾來過村子給獨子做媒,而他們的兒子正是臧新霽。兩者一對上號,李鐵柱就忙不迭的拉起關係,順帶央求臧新霽送自己下山。
所幸臧新霽沉默寡言看似不好相處,聽完他的話倒是頷首同意了送他一程,直叫李鐵柱鬆了口氣又心生感激,亦步亦趨的跟著對方不放。
兩人在山裡走了片刻,耳聽著不知名的蟲鳴鳥叫此起彼伏,眼看著高聳的樹木重重幢幢,在昏暗的夜色中張牙舞爪,驚悚詭異的惹人心慌。李鐵柱很快就憋不住的打破了這令人膽顫的氣氛,小心翼翼的訕笑道:“臧大哥,我們還有多久才到?”
臧新霽腳步不停,一個轉身轉入了石壁後,言簡意賅道:“到了。”
李鐵柱心頭乍喜,急忙跟著轉身,旋即看著麵前的山中寒潭愣住,傻眼道:“臧大哥,這、這不是山下啊!”
臧新霽將魚筐放下,平靜道:“晚餐還沒有著落,不急著帶你下山,等抓完魚再去也不遲。”
李鐵柱撓撓頭,肚子適時的叫起來。
往常這個時候,他已經在家和爹娘兄長們香噴噴的吃起飯來,而今身在山裡,想到家中父母的擔憂,他不由更緊迫了幾分,趕忙道:“臧大哥,那我幫你一起抓魚吧,你彆看我人高馬大的瞧著粗笨,我抓魚可利索了。”
臧新霽簡潔道:“不用。”
話音落下,他便不再多語,一頭紮進了寒潭中。
夏日山中陰冷,寒潭水更是冰涼,臧新霽卻恍若無感,伸手就抓住了幾條肥美的寒魚。將魚拋至岸上,他估摸著數量,又往深處遊了幾分。
深潭中森然晦暗,按理來說會有更多的魚才是,然而現實恰恰相反,臧新霽觸目所及之處,一條寒魚都沒見著。他心中起疑,麵上古井無波,細心查看少頃,便察覺一處不對,將遮掩的水草儘數拽起後,他拂開在洞口遊蕩的零星小魚,謹慎的鑽入洞中。
普一進去,臧新霽就呼吸一窒,看著眼前的微光亂了內息,好懸沒嗆水。
不遠處的微光形成了圓弧形,將蜷縮的少年包裹在內,對方烏黑的長發披散,更襯得臉頰小巧、肌膚欺霜賽雪,如同泛著光暈的暖玉。
他安安靜靜的垂眸閉眼,濃密如鴉羽的睫毛在眼下打了層淺淺的陰影,宛如深海貝殼裡藏著的珍珠,有著動人心魄的光華綺麗。
微光外的寒魚繞著他不停盤旋,似乎想衝破光圈虔誠的親吻他每一處。
臧新霽上前驅散了遊魚,體內的氣息因著方才的心情波動而不穩,已然無法在水中多加支撐,他遲疑片刻,試探的伸手摸向微光。
微光隔絕了寒潭水,卻任由他進入。
臧新霽心頭微動,摟住了少年的腰,將他從光圈中帶出。
冰冷的潭水瞬間擁抱了少年,察覺對方睫羽輕顫、身子情不自禁的往自己懷中湊近後,臧新霽摟緊他,攜著他向岸上遊去。
臧新霽從水中鑽出時,李鐵柱正在岸上焦急,餘光瞥到等了半晌的人終於出現,他不由欣喜的伸出手道:“臧大哥,你怎麼潛了這麼久——”
話未說完,他就直愣愣的呆在原處,一雙眼落在渾身濕漉漉的少年臉上,宛如丟了心神般失魂。
自小生在鄉野的農漢沒什麼見識,何曾見過這樣的美人,僅僅是見著對方睫羽上的水珠隨著顫動滾落,就已然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跌落,無端端的徒生悵惘。
臧新霽察覺到李鐵柱的異常,微微皺眉擋住了他的視線,冷淡道:“你先出去。”
李鐵柱魂不守舍,直到臧新霽說了第二遍才猛地回神,發現自己盯著個漂亮少年看得無法自拔後,他那粗糙的臉頓時臊得慌,漲紅著臉又有些戀戀不舍的去了寒潭外。
臧新霽耳目靈敏,一邊注意著四周動靜,一邊生火為少年烘烤衣裳。
等到衣裳半乾,他深吸口氣,將分散的注意力放回少年身上。對方肌膚白膩,瑩潤溫軟,正乖巧的貼在自己心口取暖,取的他心跳如鼓,身上滾下來的都不知是潭水還是汗水。
勉強為少年穿好衣裳,臧新霽沉默的壓了壓抬頭的小兄弟,又泡了會寒潭水。
等到從水中出來,外麵已然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臧新霽背上魚筐,抱著少年,命扭扭捏捏時不時偷看少年兩眼的李鐵柱跟緊自己,隨後將其送到了山下。
眼看著臧新霽要回山裡,李鐵柱顧不上糾結,急忙道:“臧大哥,天都這麼黑了,你帶著個人回山裡,自己送命是小,把小公子磕了碰了可是大事!”
臧新霽:“......不牢操心,我心裡有數。”
李鐵柱不讚同道:“臧大哥,要不你今晚就住我家吧,我回去收拾個屋子出來,先讓小公子湊合著住。”
臧新霽已經轉身,淡淡拒絕了李鐵柱的好意,身影隨之消失在山中。
夜晚的大山無疑比白日更危險,李鐵柱有心勸阻卻不敢再進去,隻能唉聲歎氣又惆悵的一步三回頭,就這樣回了家。
臧新霽輕輕鬆鬆的將少年抱回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