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聲音極低,語氣複雜難辨,輕飄飄的一出口就散在風裡。
江薑豎著飛機耳也沒聽清他小聲逼逼了啥玩意,隻能納悶道:“公子剛剛說的是什麼?”
青年抬眸。
他身形纖瘦,一張臉較周圍路過的百歲往上跑的宗主們更為年輕秀美,眼中含著的溫柔像是月下的湖水,因為離得近的緣故,江薑還在隱約間嗅到了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這股清香裡夾雜著難以忽視的苦澀藥味,鮮明的讓江薑瞬間從記憶深處扒拉出眼前人的身份,下意識的開口道:“你是小胖子莊徽?”
莊徽沉默兩秒,幽幽道:“難道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始終是小胖子嗎?”
江薑乾笑道:“差、差不多。”
莊徽眼中的溫柔掛不住,轉換成不甘心道:“當年是你親自將我體內的丹毒吸走,也是親眼看著我變成現在的模樣,結果你卻將我的臉完完全全徹底的遺忘、隻記得我是個小胖子?”
他的臉色越發蒼白,血色漸漸消失,語氣複雜的叫人分不清其中究竟是後悔還是幽怨:“如果早知道褪去丹毒會是個這樣的情況,那我倒寧願滿身丹毒受儘折磨,也好過來年相逢不相識。”
江薑聽得心虛,又瞧著他狀態不對,便趕緊後退兩步道:“你先冷靜一下。”
莊徽閉了閉眼,自嘲笑道:“我很冷靜。你看,我已經可以坦然接受你的後退離開了。”
話音剛落,他便麵色煞白的猛然捂住心口,唇角緩緩流下刺眼的猩紅。
江薑弱弱道:“好端端的裝什麼逼呀,被打臉不疼嗎?”
莊徽咬著唇,不僅唇色泛紅,就連眼眶也紅了。
他褪去丹毒後是個好看的小美人,雖然連江薑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但也算是碎片為了吸引江薑而做出的無數努力之下的基因突變了。
江薑原本隻覺得看著順眼,這會見他眼眶紅紅的可憐模樣,頓時就生出了幾分憐惜。
為了照顧這片好看的獨苗苗,江薑果斷又往後退了幾步,他本意是想減輕莊徽被情絲反噬的痛苦,沒想到自己剛一站穩,莊徽便好似承受不住的驀然噴出一口血來。
殷紅的血液將地麵染紅,血珠差一點就濺到江薑的白雲紋靴上。
不止江薑懵住,就連路過的各大宗主們都驚了驚,猶疑不定的在旁停步道:“莊峰主,你這是......?”
“丹尊大人,你受傷了?”
“莊峰主,我這兒有剛煉製好的七品回生丹!”
“人家以煉丹入道,身上揣滿了九品藥丸,缺你這七品丹?”
“我知道啊,但我這是剛煉製出來的,正缺人試藥。”
“???”
短短十幾年的時間,莊徽就從丹峰首徒進化成峰主,無數修真者都盼著與他結緣,故而在場十個有九個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他的身份。
唯一認不出的那個,偏巧還是他抵死纏綿的枕邊人、輾轉反側也不能忘的心尖尖。
莊徽覺得可笑。
可笑的是即便這樣,他還是忍不住想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麼,才讓江薑始終後退,沒有一步的前進。
深深吸了口氣,莊徽壓下疼到顫抖的心,冷淡著垂眼道:“多謝諸位關心,莊某無事。”
他這副心灰若死的樣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但是當事人都這麼說,其他人也不好再死纏亂打,便悻悻的散去。
人潮離開,無數腳步聲重疊。
莊徽睫毛輕顫,直到身邊安靜下來也沒再聽到江薑的聲音。
是走了嗎?
他揪緊心口的衣裳,力道大的指節都在泛白。
各種各樣的念頭擠在他的腦海,讓他在嫉妒與絕望中反複。
直到細細密密的針紮般疼痛逐步消散。
莊徽才頹然的放下手,自嘲的想。
走了也好。
本就是他......不配。
*
“喂。”
四下無人的安靜中。
少年的聲音忽而響起:“現在不難受了吧?”
微風驟起。
莊徽沉到低估的心瞬間因為這句話重燃生機。
他驀然抬頭,便見自己以為早就離開的人正站在原處,隔著幾步的距離定定的注視著自己。
“剛剛看你太難受。”江薑不知道莊徽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想了什麼,自顧自的接著道:“所以我準備等你現在好點在和你說話。”
莊徽直直地看著江薑。
萬千般念頭盤旋,最後在心頭炸成璀璨的煙花。
細密的疼痛卷土重來,他心裡卻是甜的。
甜的他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想法。
莊徽抬起腳,沉默又堅定的主動向著江薑走去。
江薑剛開始沒注意,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急忙往後退道:“你彆過來,還想吐血嗎你?”
莊徽眼也不眨的看著江薑,像是聽不見外界的其餘聲音,一心隻有自己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