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保城的牆角下,江薑將白麵包遞給三可。
他本想著讓對方不要光顧著喝酒、最好適當的吃點乾糧墊墊胃,然而三可攥住了麵包後,卻像是攥住了什麼舉世難求的寶貝,根本沒有嘗一嘗的打算,一雙眼睛更是死死的盯著他,神色恍惚的仿佛置身夢裡。
沒辦法,江薑隻能暫且擱置了去轉職的想法,把三可帶到了宿屋。
一番洗漱後,三可似乎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不顧還在往下滴水的濕發,徑直走出浴室來到江薑麵前,聲音沙啞又緊張:“你、你回來了?”
江薑放下花樹倒的醇厚鮮奶,想了想開口道:“我一直沒走。”
三可的薄唇抿緊,俊朗的眉眼繃著、許是不想流露出內心的想法,但他烏黑的眼瞳裡翻滾著的情緒太濃烈,使人輕而易舉就能看出他心中的惶恐與焦躁:“那你這些年都在哪?為什麼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話語有些咄咄逼人,三可頓了頓,又放低了語氣:“你剛走那會,我將《星海》翻了個底朝天,卻始終尋不到你的半點蹤跡。高高在上又荒蕪的神殿裡空無一人,滿是淤泥的腐爛沼澤裡隻有野生怪,帝國的圖書館裡雖然記載著關於你的隻言片語,可所有的一切都在語焉不詳中戛然而止。”
“沒有人知道你去哪了。”三可的聲音越發艱澀,他顫著手掩住上半張臉,似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的失態。掩耳盜鈴的將自己的狼狽藏在黑暗中後,他挺拔的身體像是在這一瞬被抽去了骨頭,滿身的死氣沉沉壓在他的肩頭,仿佛把他整個人都壓垮了。
“多麼可笑。”他的唇邊提起自嘲的弧度,聲音喑啞又悲涼:“明明前一刻,我們還在天南地北的說著閒話。到下一刻,你從這個虛擬的世界抽身離開,我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你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三可麻木道:“你為什麼不打一聲招呼就走。是我在你的心裡不夠格,你覺得沒必要和我道彆,還是你在現實裡被什麼絆住,久而久之就忘了回來知會我。”
“我想過很多很多理由,卻一直不敢想......”他掩蓋雙眼的手背上迸出青筋,像是在努力的克製自己,可惜效果不大,他的臉上仍是滑下濕痕,聲音破碎的幾乎不成調:“我一直不敢想你是不是在現實裡出了什麼意外。”
“在虛擬世界裡,我們是朝夕相見的朋友。可在現實裡,我不知道你的姓氏長相,連你住在哪都不知道。”他痛苦又急促的喘著氣,如同置身大海還瀕臨窒息的遊魚:“如果你真的出了事......那我又能怎麼辦?”
他的語氣滿是絕望,明明是在低吼,卻悲哀的仿佛在卑微渴求一個答案:“我該怎麼辦?!”
屋子裡安安靜靜。
隻有三可劇烈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江薑在心裡歎了口氣,旋即抬頭示意花樹。
花樹原本站在一旁,隨時準備著給江薑的杯裡添加鮮奶,聽完三可的話後,他感同身受的心有戚戚焉。正當他滿心滄桑的回憶著、自己這五年是如何渾渾噩噩度過來時,他突然看到江薑瞥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清楚明白的寫著兩個字。
出去。
花樹:“???”
好端端地叫他出去做什麼?
難道有什麼事情是他不能圍觀的嗎!
花樹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
他很想倔強的裝作視而不見。
然而江薑不過是微微一蹙眉,他的金剛心頓時就軟的不成樣。
為了不讓江薑不高興,他隻能惡狠狠的壓下剛剛升起對三可的憐憫,黑著臉走出屋子。
在門外徘徊了兩圈,花樹憋不住妒忌,小心翼翼的將耳朵貼在了門上。
屋子裡,江薑在花樹離開時起身,抬手抱住三可。
三可身體一僵,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江薑的親近,呼吸都下意識的屏住。
江薑的小腦袋貼在三可的心前,在對方快速的心跳聲中輕柔的開口:“對不起,這幾年辛苦你了。當年不告而彆是我的錯,我向你保證,日後再也不會拋棄你。”
三可動了動唇:“遊戲裡的話......我不敢當真。”
但他意識到江薑的溫順,內心裡不由浮起希冀,試探又祈求道:“除非你我在現實裡見一麵。”
江薑沉默片刻,搖了搖腦袋:“我做不到。”
三可的心霎時涼住,冰冷從骨子裡開始往外滲透,使他的臉色都蒼白了幾分。
江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知道碎片們慣會多想,當即緊跟著解釋道:“我不是玩家,連人都不是,如何和你在現實裡見麵?”
三可麻木的咀嚼著這句話,過了好半晌方才猛地驚醒過來,他握住江薑圓潤的肩膀,難以置信的盯著江薑的眼眸:“你是npc?你怎麼可能是npc?!”
江薑晃了晃尾巴,又撲騰了兩下小翅膀,向三可昭示自己的身份,隨即歪頭疑惑道:“我為什麼不能是npc?”
三可目光呆滯的看著江薑的翅膀,恍惚的喃喃道:“論壇上有你的照片,玩家們還挖出了你發的帖子,npc能做到這些嗎?”
江薑想了想:“彆的npc做不到,但我可以做到。”
他對三可眨了眨眼,麵不改色的將鍋給伯行扣上:“至於原因......這就要問主腦大人了,我也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