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秋赤著腳踩在地板上, 想追出去。
想了想,追出去,他又能做什麼呢?
全校師生都看著, 他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警告菲兒,讓他不要早戀嗎?
不是。
菲兒為什麼沒有叫醒他?
無論如何, 他是想送菲兒的。
容秋秋站在地上,目光四處轉了一圈。
兩人一間的宿舍內, 除了兩張單人床外, 還有兩人的衣櫥,以及長形書桌。
在過去的無數個日夜,菲兒經常拉著容秋秋,坐在這裡教他學習。
可以說, 如果沒有菲兒的努力,那麼,也就沒有現在身為年級首席生的容秋秋。
現在, 書桌上有一杯水,還有一個壓下的字條。
容秋秋走上前,拿起字條。
——阿秋,你昨夜宿醉,頭應該很疼, 杯中是水, 先喝水。
解酒藥在冷藏箱,記得吃。
還有早飯, 我讓玲玲給你送過來了。
我今天走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離彆,所以就不叫你了。
阿秋, 等我回來。
容秋秋眼皮跳了跳,他拿起杯子,將杯中液體灌下去,邁開腳步,朝著窗的方向走去。
菲兒說得對。
一直以來,他都不喜歡離彆,也討厭離彆,尤其是在七歲以後。
那個時候,他已經漸漸意識到了,彆的人可以去許多的地方,唯獨他,隻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他隻能看著彆人往返反複,而他……
卻哪裡都去不得。
容秋秋打開窗戶,秋日的風吹入室內,帶來一片涼爽。
容秋秋朝著繁瑟學院大門的方向看去,什麼都看不到。
在原地站了兩分鐘,容秋秋終是沒有忍住,從窗口向下跳躍,雖然討厭離彆,但是,他還是想看菲兒最後一眼。
不對,說是最後一眼也未免太不吉利。
容秋秋動作迅速地朝著學院出入口的方向跑,忽地,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了高塔。
他停在原地,猶豫了下,最終,他選擇進入高塔。
昨夜他和他的朋友們在高塔肆意飲酒,今天,所有的痕跡都已經被處理了。
他走到欄杆處,看著遠方,變身成了第二形態。
過去,田浩羽輕易破繭。
在田浩羽之後,尤其是繁瑟學院內經常聽容秋秋唱歌的人,明顯,大概率上他們第二形態的進化率比起過往高出很多。
容秋秋一直都希望菲兒的第二形態能夠進化。
不僅是菲兒,其他的朋友們相同。
為此,他經常會給自己的夥伴們開小灶,單獨給他們唱歌。
百淼玲始終沒有覺醒第二形態,除了菲兒外,其他夥伴的第二形態一直有變化,隻有菲兒,他的第二形態一直沒有任何變化。
容秋秋明白,菲兒的第二形態想要進化,那是非常艱難的事情。
而菲兒此次去塔奧,為得就是讓自己蛻變。
不確認是否可行,卻也是一條路。
容秋秋在水中甩動長尾,雙唇微微開啟,發出吟唱。
以容秋秋為中心,一圈圈音符擴散,朝著四麵八方的方向傳遞。
與此同時,學院另一端。
當容秋秋的歌聲響起的刹那,那些送學生們去往塔奧國的人紛紛回頭,朝著高塔的方向看去。
他們停下了腳步。
林愛莎說道:“啾啾在為我們送行。”
何天宇撓了撓頭,聲音有些無措,他說道:“啾啾好像,哭了。”
他們從容秋秋的吟唱中感覺到了他此刻的情緒。
滿滿的悲傷,以及,祝福。
祝福他們,能在這一次的比試中擁有好的成績。
沒有什麼是比他的歌聲更好的祝福。
菲兒說道:“我們會回來。”
停滯的隊伍繼續朝著學院的大門而去。
學生隊伍中,有學生說道:“我想到了前陣子看到的視頻。”
這位學生麵上露出笑容,說道:“在看那個視頻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們的啾啾竟然是那樣的啾啾。”
他看向身旁的人,詢問:“你們知道嗎?啾啾他第一次來繁瑟學院,是什麼情況嗎?”
年齡小的學生們不清楚,年齡稍微大一些的學生順著這位學生的話想到了遙遠的過去。
當時,容秋秋幾乎可以說是第一個來繁瑟學院找老公的學生。
當時外界許多人不清楚,認為那時穿著一身小裙子的容秋秋是來繁瑟學院挑選優秀的未來老公的,實際上,他其實就是為了尋找菲兒來到繁瑟學院的。
忽地,有一位大學部學生看向菲兒,詢問:“菲兒,說起來,你和啾啾應該從來沒有分開過一個月以上吧?”
菲兒點了下頭。
另一位學生說道:“在過去,啾啾為了找你,勇闖繁瑟學院,幸好現在啾啾已經長大了。”
菲兒:“……”
那位學生麵上的笑容加深,繼續說道:“否則啊,以啾啾的性格,我都要懷疑,在你離開後,他或許有可能像過去一樣,從繁瑟學院跑出去,不知天高地厚,躲進宇宙飛船,勇闖塔奧了。”
菲兒:“……”
菲兒眼皮重重跳了跳,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再一次回頭,看向高塔的方向。
距離太遠,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他看不到另一端的人。
但是……
這一刻,他微妙的有種感覺。
容秋秋確實長大了,但是,在所有人嬌慣下成長的容秋秋無法無天,他真的是……
能夠做出跑出繁瑟學院,偷偷來找他的事情。
很顯然,這一刻林愛莎與菲兒的想法神同步了。
林愛莎看向菲兒,說道:“……有媽媽看著啾啾,他應該不會這麼做……”頓了下,她補充最後一個字,“吧?”
菲兒:“……”
最後補充的“吧”就很靈性。
幾個人彼此對視,他們現在充滿了對容秋秋的不信任。
在他們的擔憂下,領隊的老師們一聲令下,隊伍繼續前行,他們朝著學院門口越來越近。
繁瑟學院的大門敞開,門外是一輛輛的浮空客車。
容秋秋的聲音小了許多,卻仍舊能夠聽到音符。
被選中的120位學生分彆進入兩輛浮空客車,送行的學生對這些學生們進行祝福,目送浮空車遠去。
浮空車內的人聽到耳邊的歌聲越來越小,直到徹底聽不見。
浮空車外,繁瑟學院的學生們朝著高塔下方衝,他們喜歡在更近的距離聽容秋秋的歌聲。
他的歌聲除了有可能讓他們的第二形態突破的可能性外,對他們更重要的是舒適感,也被一部分人說成是致命的愉悅感。
就好像是吸食致命誘惑一般的滿足感。
很快,高塔下四麵八方都是人。
這一天,是自容秋秋進入高塔外,停留時間最長久的一天。
他幾乎是從早唱歌到晚上。
高塔下,有學生目光心疼地望向上空,輕聲說道:“過去的啾啾啊,他就是個小哭包,稍有不滿就哭,現在的他啊,和過去比,雖然還是會哭,但是明顯哭得少了,但是,我覺得,他的歌聲是在哭泣。”
更多人歎息。
“也能理解,畢竟,他這一次直接就和四個最好的朋友分開了。”
…………
……
九月初,洛斯帝國最為精英的一批學生去往塔奧帝國。
九月十三日,明麵上三位九級異能戰士,暗地裡數之不儘的強者的護送下,這一批天才抵達塔奧帝國的帝星,與來自於聯盟其他國的人住入彆館。
九月十六日開始,聯盟十八國的天才們同時進行集訓。
集訓教練分彆是十八國的教師團隊。
集訓持續兩星期。
在這兩星期中,一些天才們的名字進入了眾人的視野。
其中,赫然有何天宇的名字。
繁瑟學院的學生們感覺有點奇怪,自洛斯帝國去塔奧國的人很多,何天宇確實很厲害,但是在他們看來,大學部的幾位前輩,以及菲兒又或者林愛莎,他們絕對比現在的何天宇還要優秀,但是,為什麼那麼多的天才中,他們隻聽到了何天宇的名字?
不過,能聽到名字,跨網查詢到他國對何天宇讚譽的文字,他們就感到特彆的滿足。
與此同時,洛斯帝國將何天宇當成了他們的驕傲,網絡上多出了許許多多的何天宇的粉絲。
十月一日開始,聯盟十八國天才們之間的友誼賽開始進行。
也是這一日,繁瑟學院發生了一件大事。
時間線倒回去。
九月初,菲兒等四位夥伴離開後,容秋秋小少年心態崩了。
容秋秋在高塔上以發泄的方式連續唱歌兩天。
雖然但是,容秋秋本人十分不高興,不過聽到容秋秋歌聲的學生們卻非常高興,在這種情況下,甚至有三位學生的第二形態有了小小的突破。
這幾天,對繁瑟學院的學生而言真的是喜大普奔的好的事情。
容秋秋唱了兩天的歌後,他回到了宿舍,把自己給關了起來。
見容秋秋不上課,繁瑟學院數位老師與學生試圖開導容秋秋。
當時,第一次,容秋秋發泄出了自己的不滿。
容秋秋看著執法隊的學生,詢問:“我為什麼要上課?我為什麼要努力?”他下巴微微高抬,詢問,“我天賦不好嗎?”
不等他人回答,容秋秋繼續說道:“對,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不知道並不代表不存在,我媽媽是容沐清,是帝國戰神,我爸爸是白之謹,雖然大家可能並不清楚,但是我爸爸在二十三歲時就是十級異能戰士,我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哪怕是現在,整個繁瑟學院沒有任何人的天賦比我好。”
“哪怕是菲兒,四項天賦中,他的精神力天賦也不如我。”
“我的體質、精神力、異能、第二形態全都是超3S級,我是帝國唯一一個全超3S級的天才。”他眉頭微微皺起,目光認真,琥珀色雙瞳熒光閃爍,精英璀璨,像寶石,更像淚水。
他問:“但是,這又又有什麼用呢?”
他掃了眾人一眼,繼續說道:“浩浩七歲時,就被帶出去參與任務,現在浩浩積累的軍工已經可以兌換軍銜。”
“可是,我呢?”
在繁瑟學院,高年級的學生幾乎是看著容秋秋長大的。
他們聽容秋秋說的話,隻覺得心疼。
容秋秋詢問:“但是我呢?我必須一直一直留在這裡,我出不去。”
“我為什麼要努力啊?”
“我努力有什麼用?”
“我努力的話,我能參軍嗎?”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就想進入軍部。”他還記得那時的夢想,他要和菲兒一起進入軍部。
菲兒在最前線戰鬥,應對其他種族,而他則是拿著手搖花給菲兒呐喊加油。
他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但是,我去不了。”
“我哪怕實力再厲害,哪怕我成為十級戰士,甚至是超十級戰士,大概也不會讓我離開帝星,不會讓我參軍。”
“所以……”
“各位前輩,請問,我為什麼要努力呢?”
“每一個人努力,都是因為擁有目標,可是我的人生已經被注定了,你們告訴我,我要怎麼努力?”
“我努力的話,我能離開帝星,去塔奧嗎?”
眾人沉默。
幾乎是以驅趕的方式,容秋秋將所有勸他的師生趕出了宿舍。
如果是其他學生,他們或許還可以使用強硬的手段,麵對容秋秋,他們總是對他沒有任何辦法。
大約一個小時後,白之謹來到了繁瑟學院。
他敲了敲門,不等裡麵的人回應,他將門推開。
不得不說,歲月是對白之謹仁慈的。
十多年過去,從表麵上看去,白之謹的麵容與過去幾乎沒有任何差彆,看起來仍舊美人如畫。
容秋秋和白之謹同框,兩人的外表有七分相像,可能是因為年齡還小的關係,比起白之謹,容秋秋看起來更為柔弱,像是易碎的玻璃花。
白之謹看到容秋秋的時候,容秋秋正窩在床上默默掉著眼淚。
容秋秋無能狂怒時就喜歡這樣。
白之謹上前,坐在床沿。
容秋秋推了推白之謹,想把他推下去,推了個寂寞。
小的時候,容秋秋的力氣不如白之謹,現在長大了……
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容秋秋氣得雙眼通紅,憤怒地看著白之謹。
白之謹伸出手,輕輕擁抱住容秋秋,說道:“我知道你心裡的苦。”
容秋秋頭貼在白之謹的肩膀上,說道:“爸爸啊,我想去塔奧。”
他不僅想去塔奧,他還想去埃蘭娜星,他想去他出生的地方走一走。
他還想和菲兒一起去星際每一個地方。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白之謹輕輕拍打容秋秋的背部,安撫道:“總有辦法的。”
又一個小時後,容沐清來到了繁瑟學院。
和見到白之謹時不一樣,容秋秋見到容沐清,直接撲進了容沐清的懷中。
容沐清就好像容秋秋小的時候一樣,將他抱起來柔聲安撫。
容秋秋說道:“媽媽啊,我想去塔奧星嗚嗚嗚……”
容沐清為容秋秋擦掉淚水,說道:“啾啾,你明白嗎,哪怕是我,如果我擁有你的異能,我也不可能輕易離開帝星。”
容秋秋兩邊嘴角向下,說道:“但是,我還是想去。”
容沐清皺眉。
一旁的白之謹說道:“可以想想辦法……”
容沐清皺眉,看向白之謹。
白之謹立刻沉默了。
容秋秋眨眨眼,看著兩人的互動,忽然Get到或許有彆的什麼辦法,他的哭聲微妙地停止了。
容秋秋看向白之謹,嬌嗲嗲道:“叭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