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坐在最靠近教皇位置的石小芮被捏著兩隻手臂從椅子上拖走,剩下的九人愣了一瞬,因為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和將要發生什麼,他們臉上寫滿了茫然——石小芮被丟在一張白色的塑料布上,她茫茫然地坐起來,卻又被按了下去,她的頭完全無法擺動,呆呆地看著黃金做的吊頂。
直到一個碗口大的鐵錘在石小芮身體上方高高地舉起來,閃閃和蒼兔都反應了過來,閃閃直接跳上了桌子,抓著一把餐刀跑過去狠狠插進了那執祭背中,他幾乎沒去震驚自己傷了人,拽起石小芮,他喊時,脖子上青筋暴起,“跑!”
蒼兔拉著動彈不了的萬米拔腿就跑,其他的人也都跟著閃閃一路狂奔。
高聳又沉重的大門早在他們進來的時候被關上了,數十名穿著圍裙的執祭從教皇的後方湧了出來……
聖主之所以能準確描述出地獄的可怕,是因為他曾親眼見過地獄。
閃閃的頭被一棍子敲破了口,鮮血順著臉頰冒出,他們成了案板上的肉和魚,按在肩上手力大無比,他親眼看見小夥伴一個一個被拖走,他們死的時候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談不上好看,哪怕他們又咬又踢,也無法撼動這些魔鬼分毫。
彆允最愛漂亮,卻被在眾人目光之下扒光,倒掉在金屬高架上,剖淨身體,折斷骨骼,雕成了一朵血淋淋的花。
萬米一直在喊兔子救我,閃閃沒敢去看蒼兔,對方喊得聲嘶力竭,幾乎快要發瘋。
接著輪到了閃閃自己,他被押到了教皇跟前,想都沒想,他朝教皇吐了口唾沫,他身後的砍刀高高舉起,手裡刀落。
宛若聖物被送到教皇跟前,教皇係上潔白的餐巾,一把抓起閃閃的頭發,仰起焦乾的脖子。
懷閃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死透了沒有,他平靜地注視著聖危爾亞的黑夜,對自己腦內容物迅速流失的感受仍舊清晰。
他執著鐮刀,從高高的教堂頂上跳了下來,看見一個怒氣衝衝的紫衣老頭兒正好在從教堂內往外走。
龐聖首啊,那個對彆允的味道讚不絕口的宗主教。
“哎喲!”龐計堂走著走著,突然走不動了,還好像撞上了一堵牆,他捂著頭,看看空無一物的前路,回頭問自己的執祭,“剛剛,你有看見什麼嗎?”
“沒有。”他的執祭回答說。
龐計堂鼓了鼓乾癟的腮幫子,繼續邁步向前,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懷閃朝一旁閃開,龐計堂一頭撞空,咕嚕嚕就從教堂前麵的樓梯上滾了下去,他的執祭大驚失色在後麵追。
懷閃轉身看著這一幕,捂著肚子狂笑起來。
可惜,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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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在懷閃主教辦公樓地下室的三人一個瘦如枯柴,一個胖如肥豬,還有一個身材勻稱,卻臉色蠟黃,滿臉都寫著驚懼。
耳畔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三人的身體無比同步地一起開始瑟瑟發抖,他們看著地下室的門口,那扇鐵門隨時都會被推開,那個人隨時都會進來。
“砰!”
鐵門被門外的人一腳踹開,門撞在後麵的牆壁又彈了回去,本就心情不妙的死神,扛著鐮刀幾秒鐘就把鐵門砍了個稀巴爛。
被關在地下室內唯一的一名女性看見懷閃又開始發瘋,抱著頭尖叫起來,她旁邊的胖子跪下來,“閃閃啊,是老師對不起你,你饒了老師吧,老師再也不敢了,老師也是沒辦法,我們是知道,可我們沒辦法啊。”他說到最後,竟然還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本在門口的懷閃瞬間就到了主任的麵前,他丟下鐮刀,也跪下來,“閃閃啊,是老師對不起你,你饒了老師吧,嗚嗚嗚嗚嗚。”同樣的話被懷閃用怪異的強調模仿了出來,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懷閃。
懷閃先是嗚嗚嗚嗚地哭,最後笑得渾身發抖,他越笑,三人就越害怕,直到懷閃自己願意停下,他把黑色長發甩到腦後,看著孫識,“老師,萬米最喜歡您的,他被放進了攪拌機,您知道嗎?我給您模仿一遍吧。”
孫主任看著早已經不是少年模樣的閃閃,他的長頭發,他的紅瞳,他的鐮刀和紅袍,和聖主畫像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臉,聖主的臉是溫和悲憫的,但如今的閃閃不是,他輕蔑冷漠,不屑輕狂,帶著濃濃的血腥氣。
他是死神,可要命的是,他還是閃閃。
燈光慘白的白熾燈,被關在這裡的三人,恐懼地等待著死神的嘲弄和審判。
懷閃猛地就咧開了嘴,紅色的眼睛亮得令人心頭發寒,他一口獠牙瘋狂地啃著孫識所在的鋼籠,鋼筋在他牙齒的啃咬下,不堪一擊,很快就扭曲變形。
孫識看著那宛如山林野獸才擁有的兩排獠牙,抱著頭大叫起來,他不停喊救命,喊閃閃我錯了。
透明的唾液不停從懷閃口中流出,他看著像一頭發瘋的獸類,他把三位老師都嚇壞了。
“嘖。”懷閃突然停下來,他用手背揩掉嘴角的唾液,不耐煩地看著孫識,“彆喊了,我隻是個主教,我怎麼會殺你呢?我沒有資格的。”他隻是將三人所犯的一部分罪行遞交給了大主教,他們合法被關押在他所在的轄區,他好吃好喝地養著這三個罪人,他們居然還害怕?
懷閃的視線慢慢往左邊移,女人的頭發因為整日活在恐懼中,已經掉得所剩無幾。
那十個孩子……他們也沒辦法,可那也是教皇的恩賜啊,也是榮耀,他們應該非常情願甚至主動把自己獻給教皇,她也非常喜愛那些孩子們。
她沒想到閃閃居然找了回來,他站在她的房間裡,笑著說:“老師,大家在地獄等著您呢。”
第二日,她來不及出逃,就被警察司抓捕,罪名是賄賂,她要被關押在主教的地下室中,刑期一百年。
她死都沒想到,審判她的人竟然是閃閃。
而和她一同被審判的人,還有當時教會學校的校長和年級主任——他們是那次事件唯三的知情人,他們沒有言語,僅僅是對視,就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接著,他們一起見到了閃閃。
他們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
那十個孩子的名字被閃閃一遍遍提起,本已經淡忘,現在卻深深地刻進了他們的腦海。
閃閃來地下室的次數不多,但每次來,都絕對是心情不好,要把他們三人惡整一遍,整得他們痛哭流涕,大小便失禁,方才罷休。但也隻是惡整,閃閃說過,不殺他們。
可今天的閃閃不太對勁,他看起來興奮得像是要即刻處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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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都已經睡著了,樓下大門被砰砰砰敲響,不久後,馬利維出現在了賞南房間外麵,“神父,很抱歉打擾您的休息,樓下是兔免執祭,他提出想要見見您,看起來是有很要緊的事情。”
兔免是懷閃的人。
賞南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都來不及梳頭發換衣服,馬利維跟在他後麵給他披上袍子,賞南自己係緊袍子的腰帶。
一下樓,他便看見了坐立不安的兔免,兔免有話要說,他看了一眼馬利維,賞南立刻讓馬利維退下。
四下無人後,兔免立馬說道:“神父,您能去幫我勸勸主教嗎?他此刻心情不太好,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虐待囚徒。”兔免當然不能將那幾個人的惡行告訴神父,平時他也由著閃閃,這是主教的權利,可閃閃今天看起來像是要把三個人整死,這是主教沒有的權利。他希望閃閃能擁有一個新的人生。
“我知道您覺得您和我的主教並不熟悉,可在我主教心裡,知道他的一些秘密,您是他最喜歡的人。”
“神父,請您向我的主教伸出援手。”
賞南幾乎是跑向往大殿後麵的主教辦公樓的,風灌進他的領口衣袍之中,他頭發和袍子一起被風吹得翻飛起來。
走在黑漆漆的通道裡,賞南就聽見了慘叫聲,有男有女,越接近地下室,慘叫聲就越清晰可聞,光是聽,就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賞南想起來,不久前他來懷閃辦公室請對方幫自己主持聖告,對方身上帶著血跡,應該就是剛從地下室上來。
站在門口,兔免吹滅了燭台,他低聲道:“主教就在那裡。”
地下室已經沒有門了,那門被砍得稀巴爛,已經從牆上掉下來,不用猜,賞南也知道是懷閃乾的。
他看向地下室內,這麵積要比他神父小堂的地下室大多了,但懷閃的地下室中隻關著三個人,他們的籠子現在都已經變了形,上麵全是鐮刀砍下去的刀口和好似野獸留下的齒痕。
賞南一眼就看見了正在用鐮刀砍著籠子玩兒,頭發淩亂的懷閃,懷閃的眼睛血紅,滿臉興奮,砍到興起就撲上去抓著籠子瘋狂撕咬,聽見籠子裡囚徒恐懼的尖叫他看起來就更加興奮。
身旁的兔免不知道在何時已經悄然離開,但地上有影子,兔免站在牆後的台階上。
看著這樣的懷閃,賞南絲毫不覺得害怕,他甚至鼻子一酸,這本不該是閃閃,14在來的路上,將得到的第一手資料交給了賞南。
在學校拿儘了榮譽的學霸,富豪家中的小少爺,有美麗優雅的母親長姐和溫和敦厚的父親,還有可愛又講義氣的朋友們,他本應該有著大好未來,他的家人也是——懷閃的家人也都被處死得一乾二淨,教會他們有合情合理的理由。
他們都死了,死光了,留懷閃獨自留在這個如同煉獄般的世界上,看著滿身疤痕的兔免,哪怕已是宛若神靈般的死神,他依舊痛苦不堪。
“懷閃?”賞南輕聲喚了對方一聲。
黑發青年在聽見賞南的動作後,動作猛然一頓,他抬起眼,眼珠子轉了轉,確認是賞南後,他抹了把臉,理了理衣服,煩躁地抓了幾把頭發,“神父,您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從他的動作之中,居然能看出幾分自己醜態畢露的不自在。
“主教,您還好嗎?”賞南手指虛虛地將自己的袍子抓在手裡,他不害怕懷閃,但是懷閃陰晴不定,容易做一些他開心但彆人不開心的事情。
懷閃氣惱地踹了一腳鐵籠,地下室立即又響起一陣尖叫和哭嚎聲,他忍著把這幾人砍成肉醬的衝動,拎著鐮刀大步朝他的神父走去。
懷閃看起來氣勢洶洶,眼睛還保持著之前的血紅,渾身的戾氣也還未收儘,賞南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看見賞南後退動靜的兔免當即就想下去幫忙——他以為閃閃瘋紅了眼,連神父都要傷害。
可眨眼間,神父的腰就被攬住,神父被一把帶了回去,揚起來的白色發絲緊隨其後,在空中劃過幾道令人緊張不已的弧線。
懷閃把賞南一把抓進了懷裡,將臉埋進賞南溫熱的頸窩,渾身氣息逐漸變得溫馴,他甕聲甕氣回答著賞南剛剛的問候:“我的神父,您彆擔心,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