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但排隊時,他主動讓賞南站在了前麵,一側肩膀掛著書包,另外一隻手拿著手機,麵無表情地回複著群裡的消息。
[斑斑:牙哥,昨晚我們被幾個打狗人偷襲了,豆包和油條被網走了,那夥人帶了麻////醉////槍,耶耶這個傻逼為了去救豆包,挨了一槍,後半夜才醒。]
[斑斑:我本來試著給你打電話,電話裡有個女的說我手機停機了,要交錢。]
[孟三沒在?]
[斑斑:他在便利店學習呢,五點多才回來,一回來就幫我交了錢,我怕你在上課,隻敢給你發消息。]
[八點上課,五點沒上。]
[斑斑:我還以為天一亮你就要上課呢。]
[說說那倆狗被抓走的事。]
[斑斑:豆包一歲,是隻柯基串兒,油條三歲,田園犬串拉布拉多,它倆都是頭一遭碰見打狗人,沒反應過來,它倆是在我們總部不遠處的公園被抓的,聽見慘叫我和耶耶就追過去了,但沒來得及,耶耶這傻逼還直接變成狗去追。]
[斑斑:不過我後來獨自摸去了他們住的地方,在西郊一座廢棄工廠,裡頭抓了不少眼生的貓狗,數量不多,各十來隻,估計他們剛開始捉,三分之二是寵物狗。]
[斑斑:還有,耶耶一直說不舒服,孟三帶他去醫院了,傻狗活該。]
蕭睚說:你下午來校門口等我。
食堂窗口的隊伍緩緩挪動著,快到賞南的時候,兩個男生突然跑過來,手裡抓著一把飯卡,“學弟插個隊哈。”綠頭發男生回頭丟下這麼一句,就準備開始靠卡。
他抓著卡的手還沒靠近機器,就被蕭睚捏住手腕拖走,“排隊。”
另外一個男生發出不耐煩地“嘶——”,挽起袖子就想教這個不懂事的新生做人,蕭睚先他一步,丟開手中的臟手,甩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冷眼看著他踉踉蹌蹌撲倒在一張餐桌上。
周圍鴉雀無聲,這所學校仿照國外,低年級必須尊重高年級,說是無條件也不為過,不然他們就用拳頭讓你服氣。
周圍當然有高年級的人,但沒一個站出來的——蕭睚光是冷臉站在原地,就讓他們雙腿發軟。
蕭睚低下頭和賞南說話時,語氣與剛剛相比,簡直算得上是溫柔,“好了。”
或許是因為賞南知道對方不是人,而是某種動物,所以當他背對著蕭睚刷卡時,他總覺得自己身後站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某種呼吸熱促,肌肉有力,獠牙可怖的大型野生動物。
從食堂離開時,擁擠的人群主動為賞南和蕭睚讓出一條道來,賞南從來沒有這種體會,他不是特彆好的學生,也打過架,但南川科技學院的學校氛圍,還是令他感覺不到了不自在。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種在抱大腿的感覺,他無比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戰鬥力,幾乎為0。
太陽出來了一半兒,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食堂外麵的操場上。
賞南吃東西很慢,不管燙不燙,他都吃得慢吞吞的,然後把不喜歡的蛋黃裝在塑料袋裡。
路過一座花壇時,草叢裡傳來嗚嗚的叫喚,很微弱,但這會兒時間早,路上沒什麼學生,所以賞南很清楚地聽見了。
“蕭睚,有什麼在叫。”賞南指著那一大叢杜鵑底下說到。
兩人彎腰扒開草叢,是一隻白色的小奶狗,身上全是草屑,肚子癟癟的,不停地哼哼。
“小狗!”賞南驚喜道。
蕭睚的神色則比較複雜。
“我媽搬家的時候把我忘了,哥哥姐姐們都跟她在一起,嗚嗚嗚嗚。”
什麼?
什麼東西?
誰媽?
賞南聽見了人類幼崽的聲音,他左右上下瞧了瞧,沒發現有小孩兒,他扒著青草的手指頓了頓,想到了一個奇異的可能性,這個世界,他能聽懂狗說話麼?
14的反應比他快。
[14:蕭睚是狗。]
[14:不然你為什麼能聽懂狗說話,兩者之間一定是有聯係的。]
“什麼狗?”
[14:狼犬,他母親是雙血統的狼犬,他父親是正兒八經的狼,雖然我不明白他們是自由戀愛還是包辦婚姻,總之,蕭睚是他們的後代,是個串兒。]
是個串兒?
賞南忍不住笑出了聲。
蕭睚把那隻狗抱起來,“笑什麼?”
“我覺得他很可愛。”賞南摸了摸小奶狗的頭,“你要把它帶走?帶到教室裡?”
“你自己去上課吧,我出去一趟。”蕭睚隻是在告知賞南,他說完以後,往和教學樓相反的方向走了。
趁他還沒走遠,賞南朝他背影喊道:“我到時候把筆記借你!”
熱臉貼狗冷屁股可真不好受,如果蕭睚是個人,賞南覺得自己隻會更不好受,但一想到對方是隻狗,還是一隻大狼狗,他瞬間就沒那麼難受了。
狗狗嘛,多養養,自然而然就會認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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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毛毯鋪成的簡易狗窩裡的狗媽媽不停地向蕭睚道謝,“頭一次當媽,還生了十二隻,我隻知道丟了一隻,丟的哪一隻都還不知道呢,謝謝您了啊。”
“身體好了就去絕育。”狼犬蹲在地上,它結實的背脊與肥厚有力的爪子,令它看起來比普通的狼狗起碼大一倍,它的獠牙在昏暗的地方也令狗們心裡滲得慌。
斑斑忍著用爪子去撲那一堆奶團子的衝動,用爪子撓了撓耳朵,“牙哥刀子嘴豆腐心,都是為了大家好,不然您以後再碰著那種發//情期的公狗,繼續生嗎?您靠什麼養活您這些孩子?您這一窩十幾個,開銷您怎麼負擔得起,要是一生病,動輒上萬……”
流浪狗生病都是聽天由命,而且就算不生病,它們的壽命也普遍不長,有蕭睚當靠山,平時給它們掏錢治病,它們日子已經好了很多,但也架不住母狗一窩一窩的生,而就算她們不生,這個世界也永遠不缺流浪狗,因為這個世界永遠都有不負責任的主人,一筆筆開銷堆積起來,不是小數目。
而斑斑最佩服牙哥的就是,他居然知道拿錢去投資,投資的還是寵物連鎖醫院,現在每個月都有大筆進帳。
狗媽媽慚愧地低下頭,“我……我知道了,等我身體恢複了就絕育。”
狼犬轉身離開,站在江邊,它趴下喝了幾大口水,甩了甩腦袋,回頭舔了舔身上的毛,冷冷的眼神接著就落在了斑斑身上。
斑斑兩隻爪子在地上拚命的刨,刨了一個大坑,“牙哥,我還沒帶過孩子呢,孟三說小狗要喝羊奶粉,我難道每天都要去便利店給它們衝奶粉麼?”
“母乳就夠了。”狼犬趴下來,看著江麵波浪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神情露出些許愜意。
斑斑坐下來,歪坐著,不停的撓,“牙哥,我是不是要驅蟲了?癢啊。”
“不對,上周孟三才給我驅過蟲。”
斑斑很吵,很調皮,很難好好地在哪個地方呆一會兒,也正是因為它調皮,四個月大的時候,它就被主人送給朋友領養。剛去新主人家一個月,新主人還對它挺好的,買很多玩具,但因為它咬壞了新主人的拖鞋,它挨了一頓此生難忘的毒打,之後就又被送人了——送給一家開早餐店的老板,早餐店老板根本就不喜歡狗,把它拴在店門口的樹底下,三天餓九頓,它實在是熬不住了,咬斷繩子跑了。
那繩子很細,它輕易就能咬斷,但它一直沒咬,它總貪戀主人給它的那點溫暖和愛護。
狼犬曬著太陽,趴在石頭上打著盹兒,斑斑圍著它走來走去,耶耶不在,沒狗陪他玩兒,它隻能打牙哥的主意。
它趴在牙哥屁股後麵盯著它時不時甩動一下的大尾巴。
“牙哥,你不去學校嗎?”斑斑一邊撲騰,一邊好奇道。
“解決豆包和油條的事情後再說。”蕭睚語氣懶洋洋的,低沉沙啞。
斑斑玩夠了,依偎在牙哥旁邊,“那我們先睡大覺,等天黑了再出動,要通知西郊小組的狗一聲嗎?昨晚我過去摸路線的時候,發現它們那邊已經被捕得沒幾隻了。”
“過去了再說。”蕭睚說道。
“好的……”
斑點狗靠著狼犬,眼皮已經耷拉上了,太陽曬得它後背發燙,它在石頭上滾來滾去,撲通一聲,滾進了水裡。
緊跟著,狼犬站了起來,站起來的時候,它已經是人形了。
蕭睚不發一言,身手矯健地跳下大石頭,從狗窩裡把書包撿起來甩到肩上,看樣子是要走。
渾身是水的斑斑從水裡爬起來,還來不及甩掉身上的水就去追蕭睚,“牙哥,你要走啦?你去哪兒啊?”
“回學校。”
“為什麼要回學校?”
蕭睚腳步微頓,少年眉眼冷淡鋒利,“我不在的話,學校裡有個人可能會被欺負。”
斑斑跳了起來,“什麼?有個人?什麼人?你新認識的狗朋友?”
蕭睚不輕不重踹了一直擋路的斑斑一腳,平靜道:“不是狗,也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