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鋒直接往賞秋的脖子之中沒入,鮮血從刀口中往下流,混著雨水。
賞秋長大著嘴,牙齒似乎在發抖。
跑......
兔子……
她讓賞南跑,彆管她。
可麵臨著裝備齊全的船隊,不管是賞南還是賞秋,都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賞南握著刀柄,渾身已經冷透了。
“我們是被惡龍挾製的,他們傷勢一恢複,就把我和我姐丟在了山裡,這個船是我們後來才發現的,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鎮長他們會出事。”他冷靜地解釋,心跳快要大過了雨聲。
賞南問14:“積分除了免痛和給力,還有什麼作用?”
[14:可以兌換武力值,但這麼多人,起碼要花掉你全部的積分,如果你不管賞秋的話,用一半積分兌換極速卡就能逃跑掉。]
係統覺得可以不管,它檢索了,是可以不管。
“好,有用就好。”賞南看著李弗和他爹完全不同的眼神和麵龐,知道今天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
“我給過你機會了,小南,”李弗無奈地搖搖頭,“父親帶走的兩百人中,在看見情況不對時,就已經有一支三人小隊乘小船回了烏楊鎮,他們說了,你和賞秋和惡龍站在一起,你們保護著惡龍,惡龍也保護著你們。”
他舉起刀,頭頂閃電霹靂,“跟你姐姐說再見吧。”
李弗的刀直接往下揮去,他以為能成功砍下賞秋的頭顱,少年提著刀朝他快速奔來,他揚刀一揮,李弗手裡的刀就飛了出去,他小手臂都被震麻了,再去看時,賞秋已經被搶走。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李弗不可置信地看向賞南,那種不可置信很快轉變成了驚喜,他興奮激動地大喊,“看見沒有?大家看見沒有?賞南和惡龍在一起不過數月時間,體力就發生了如此大的改變,惡龍的血和肉一定能給予我們神力,不是鎮子裡那種贗品所能比的!!!”
“我們一定要抓住賞南,從他嘴裡問出惡龍的去向,重新抓捕惡龍!”
他的呼喊對身後的兩百來人起了作用,他們歡呼著,慶祝著,嚎叫著,眼神中流露出貪婪和瘋狂。
賞南按住賞秋的肩膀,將她推進船艙,“我沒問題,你彆出來。”
賞秋急紅了眼睛,可門被賞南毫不猶豫地關上,她隻能看見賞南瘦薄的肩背,看見甲板上晃動的人影。
雨水打濕了賞南的頭發,他抬手抹了把臉,轉了轉刀柄,“來。”
賞南第一次真正的殺人,冰冷的刀鋒一次又一次朝自己揮來,他側身躲過,動作快過他的意識,刀柄在手裡轉了半圈,他背過身,刀口瞬間沒入鎮民的腹部。
一個又一個鎮民被從船上踹下去,鮮血在甲板蔓延,同時暈染河麵。
閃電將漆黑的天空劈得四分五裂,轟隆的雷鳴混著鎮民的慘叫。
每當賞南感覺到累時,14都會迅速給他補充體力,賞南知道自己有多少積分,但那些積分來得是艱難還是簡單,他不清楚。
可如果每個世界都如現在這般的話,那些積分應該來之不易。
但用來救賞秋,他樂意。
那些還在船隻上的鎮民架起了槍炮,對準了賞南所在的船隻。
李弗朝賞南揮了揮手,“放心,我不會讓人打死你,我們從毀掉你的船開始。”他說完之後,往後一倒,跳入了河水之中。
下麵有人接應,他很快就回到了自己那艘大船上,他一手撐著雨傘,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扭頭喊道:“開打吧!”
賞南丟下刀,他渾身都是被濺上的鮮血,順著他的雙腿往下流淌,他快速跑到船舵的位置,試圖改變方向,閃避火藥。
第一發沒擊中,李弗的臉垮了一點。
賞南迅速選擇改道,打不過他還不能跑嗎?
身後是呼嘯的風,雨聲如鼓點一般敲擊著戰鬥的樂章,完全不顧河麵之上的鮮血。
李弗看出賞南想要逃跑,他讓人上箭筒。
無數粗細不一利劍天女散花般的從漆黑的天幕而來,它們刺破空氣時發出尖銳的哨音,一聲接著一聲,不絕於耳。
甲板被砸了一個大洞,艙壁也開始散架,他們這隻船堅持不了多久了。
賞南安然無恙,他有14。
直到身後嘈雜的火炮聲與人聲變得微小,他們沒有追上來?為什麼?剛剛不都還在後麵嗎?
一聲熟悉的嘶鳴出現在耳畔,很模糊,因為被雨聲衝淡了。
14出聲打斷了他的好奇:去艙室,快。
賞南丟下手裡的舵,帶著一身血腥和雨水跑進艙室,賞秋靠著艙壁坐在地上,一隻兩隻三隻……六隻箭頭和箭杆沒入了她的身體,她昨天剛換的白色衣服被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紅色,她坐在血泊中,垂著頭。
賞南一眨眼睛,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不知道怎麼辦,他不敢動,他覺得這是假的,他準備後退,重新再進來。
賞秋的手指微動,沿著地麵,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線,她抓住他的褲腿,骨節泛白,“賞南,躲起來。”
“跑,快跑。”
她的聲音,她的動作,她的臉,和記憶裡成熟的賞秋完全重合。
鮮血在空中如一般散開,她被血淹沒了,她躺在地上,看著痛哭流涕的年輕研究員,嘴裡往外大口大口地湧出血液。
“跑,快跑。”
她說完之後,研究員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從後撲來的祁令一把抓起丟到背上,賞秋被丟在了那個很荒蕪的田野裡。
賞南痛不欲生,他爬到賞秋麵前,額頭伏在地上,雙手握緊了賞秋已經冰涼的手指,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如果這個世界和原世界有所關聯的話。
已經死去的賞秋,又怎麼會在這個世界平安快樂?
隻是他沒想到,留給他的時間居然這麼少,他幾乎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他嚎啕大哭,嗓子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音。
“我也死了,我出了車禍,姐,你彆丟下我,彆…….彆丟下我,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了,”賞南眼淚滴進地上的血泊之中,“14,14你幫幫我,你幫幫我,你救救她啊,她這是第二次死在我眼前了——”
渾身的雨包裹著身體,都沒有此刻來得讓賞南覺得絕望,他眼前晃然閃過賞秋抱著垂耳兔的樣子,她拍著母兔子隆起的肚皮,“啊,等它生下來,我當乾媽吧。”
生下來的那隻兔子,就是後來跟著賞南生活的垂耳兔。
他眼前再次出現賞秋前段時間總抱著那隻幾個月大的兔子睡覺的場景。
一切,一切都可以究其源頭。
沒能成功做上垂耳兔乾媽的賞秋,在這裡成功地和兔子玩鬨了一段時間。
賞南眼淚混著鼻涕,艱難地張嘴,“什麼破任務……”
船身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仿佛整隻船都離開了河麵,最後又重重摔下,賞南抱起賞秋,將她的屍體放到了房間裡。
順手拾起了菜刀。
他一出艙室,就看見一隻惡龍蹲踞在甲板上,它大得可怕,幾乎可以一腳將少年踩得內臟全部爆開,它被淋濕透了,雨水順著甲片蜿蜒而下。
惡龍扭動著粗壯的長頸,它之前被拔走的那片鱗甲所在的位置成了一小點缺口,被它連根拔起的甲片,已經不會再長出新的。
它呼出粗氣,前肢慢慢按在了甲板上,曲下脖子,用堅硬漆黑的頭顱去蹭渾身濕漉漉的賞南。
它紅色的眸子裡一片溫柔的欣喜。
賞南的眼淚瞬間更加凶猛,他泣不成聲,“龍玉,你早一點點來就好了,就一點點。”
惡龍抬眼看了眼後方,那裡不斷有火焰閃出,它花了不到兩秒鐘之間思考,幻形成人,用掌心拂掉賞南臉上的眼淚。
賞南紅著眼睛,他渾身因為心臟的抽搐跟著抽顫了一下,他儘快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隻是露出的仍舊是苦笑,“賞秋死了,我沒有姐姐了。”在這個世界沒有,在原來的世界,他都失去了賞秋。
龍玉的悲傷無法分給無關的人,他看了眼船艙內,是賞秋血液的味道。
“她隻是不再具體化地存在,她其實永遠都在你的身邊。”龍玉垂著濕漉漉的睫毛,眸光裡隻有賞南通紅的眼睛
他自己的衣服也很快被打濕,他再次用手去抹賞南不自覺掉下來的眼淚。
“就像龍遠一樣,我永遠都記得它,”龍玉聲音摻雜著雨聲,語氣淺淡,“它永遠都存在。”
“但是你剛剛說我來晚了……”龍玉語氣一頓,他紅色的眸子黯淡下來,冷峻的麵龐覆上一抹愧色,“對不起,在上空時我已經儘我最快的速度趕來。”
賞南已經麻木了,賞秋的死亡他束手無策,除了當時會產生巨大痛苦和悲傷,之後隻是綿延不斷針紮一樣的微痛,不會令人痛不欲生,也不影響他繼續任務。
隻是眼淚會無意識地往下落。
龍玉給他已經擦了好幾遍,混著雨水,他也能分清哪種是賞南的眼淚,最後,他無可奈何地抱住賞南,一貫冷淡的嗓音出現隱隱的無奈,“你要怎樣才肯不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