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們已經比昨天要收斂數倍,可餐桌上仍舊堆了幾摞各式各樣的餐盤。
結賬時,又是一筆非常誇張的數字,很難令人相信這是吃飯吃出來的。
廣場上熱鬨非凡,街頭樂隊、拍照的小情侶、奇特的觀光車、在人群中心的行為藝術,一切都令它們覺得新奇極了。
龍雙買了一支風車呼啦啦地吹,“做人真好,下輩子我還要做人!”
龍昕豎起手指,“是做有錢人。”
龍川點頭表示讚同。
龍青雙手合十,“老天保佑信女能將我洞穴裡的黃金和寶石帶到下輩子的我的身上。”
“有錢真是太好了!”龍昕轉著圈,“我的白裙子真是太漂亮了。”
龍川一直在她身邊轉悠,怕她撞到人。
不止是白裙子漂亮,賞南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正正好,當然,遺憾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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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其他人都在睡覺,龍昕一早就開始搗鼓自己,她學東西太快,已經開始抖著手給自己畫眼線了,隻不過一開始總是失敗。
“shift!”
“shift!!!”
賞南和龍玉比她晚起床,兩人簡單地煮了早餐,叫龍昕來吃早餐時,看見搗鼓了一早上的龍昕還是素描朝天。
“你妝呢?”
“太難了,化得太醜,賞秋肯定會笑話我,還是就素顏吧。”龍昕坐下來,埋頭吃麵條,她喜歡人類的麵條。
吃完早餐,司機送三人去墓園。
賞南給賞秋買的墓園沒有在最貴最豪華的位置,相反甚至有些偏僻,但四周綠樹成蔭,綿延的低矮群山,在夏季,漫山遍野的花香。
賞秋的墓碑靜靜地豎在一株已經百年往上的榕樹下,榕樹枝乾扭曲,濃密的樹冠正好蓋在她的頭頂,這裡就像童話裡的世界般,安靜美麗。
墓碑沒有照片,後麵落滿了樹葉,不管如何置辦,仍是能感受到幾分荒涼。
賞南以為龍昕會在賞秋跟前穿著白裙子轉圈給她看,結果龍昕並沒有,她穿著最簡單的短袖和短褲,把外麵買的花慢慢放下,“如果那天我在看見船隊時,膽子大一點,直接離隊,你就不會被那些人殺死。”
龍昕跟著龍族派出的隊伍前去屠殺烏楊鎮,在飛過孟德蘇河時,它們看見了船隊,那也是鎮民們,它們不會放過。
但被派下去的是龍玉,龍玉領隊下飛。
飛了一段路程的龍昕,聞見了賞秋血液的味道,她離隊了,卻晚了一步。
她從來沒跟龍玉說過後悔,說過自責,更加不可能與賞南說,她覺得這是一個好大好大好大的玩笑。
龍昕最喜歡的人,死在了距離她最近的身後。
她們再也不可能相見了,唯一的遺物是賞秋口中的白裙子,但也隻是三個字。龍昕穿再昂貴再漂亮的白裙子,世界上都不會再有賞秋了,也不會再有賞秋的白裙子。
死去的人不會再回來,不管使用任何方式。
賞南頭頂被落下一片樹葉,他低下頭,眼淚和樹葉一起掉了下來。
眼前閃過自己倒在血泊中的慘狀,他自己不何嘗也是快死去的人,所以又是什麼人在維持著他奄奄一息的生命。
拎著快要哭斷氣的龍昕從台階上一步步離開,幾個挎著籃子來看望故人的老人正在滿臉驚恐地聊天,賞南從他們旁邊路過,將他們的聊天內容聽得十分真切。
“哎喲天呐,剛剛你們聽見了吧。”
“聽見了聽見了。”
“有野獸在叫啊,像是,龍!”
“難怪他們說這墓園風水好,說這地下有龍脈……”
賞南看了一眼剛剛哭出龍嘯的龍昕,幸好走得快,不然被這幾個老人看見,說不定以為龍昕就是這墓園的龍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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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
幸輝坐在公司練舞室裡摁著手機,他練得滿頭大汗,隻想休息會兒,偏偏老姚在旁邊說個不停。
老姚今年三十有餘,手下組合有四五個,但最掙錢的就是幸輝所在的is組合,其他都是半溫不火的。
儘兩個月,is組合比之前更加火爆,但卻不是因為他們組合本身,而是有狗仔拍到,組合門麵擔當的家裡還有好幾個門麵擔當!!!
雖然姓龍的幾個人還沒出道,可在社交平台上已經提前有了粉絲,彆墅區的入口經常能碰見陌生粉絲蹲守。
後老姚又感了興趣,舔著臉上門做客,看著龍玉他們的眼神,饞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簡直是行走的幾棵搖錢樹!!!
被龍玉他們拒絕過後,老姚隻能來遊說幸輝,想讓幸輝回去給龍玉他們做做工作。
幸輝煩不勝煩,“你讓我勸,也得我說得聽啊!他們又不聽我的!”
老姚:“那聽誰的?”
“他們都聽賞南的。”
“賞南那小子滑不溜秋的……”
龍玉他們現在在家主要是上課,龍玉和龍川還有龍昕一鼓作氣已經上到了高中課程,常識近乎已經全部了解,了解得比大多數人類還要全麵。
龍雙和龍青還在初一的課程上掙紮,常識也隻是一知半解,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難題”。
賞南請人在後院建了一個球場,龍玉和龍川喜歡在這裡打籃球,能從下午三四點打到晚上九十點鐘,不是精力充沛可以形容得了的。
下午五點,彆墅區被一片淺橙色籠罩,籃球場被暈染成了暖色調。
龍玉越過龍川,將籃球輕而易舉扣進球框,龍川背過身,抹了把臉上的汗,“你和賞南,談開了沒有?”
龍玉走到球落地的位置,彎腰把球夠到手裡,他喜歡穿純色的衣裳,本身麵容就冷淡,現在無時無刻看起來都是不好接近的。
“沒有,要等他成年。”龍玉又投進了一個球,“未成年的選擇不作數。”
“也對,那萬一他不喜歡你怎麼辦?”
龍玉回頭看向龍川,眸色冷冷的,他平靜地陳述道:“他喜歡我。”
龍川:“……”
“那姚靜妞的建議……”龍川欲言又止。
龍玉抱著籃球,看向不遠處已經隻剩下一抹的夕陽,“有在考慮。”
龍川:“是因為她說很掙錢?”
龍玉沒回答,但是他沒回答就是他的答案。
一群人在彆墅裡吃吃喝喝,請了七八個老師,每個月的工資便是一大筆數字,就算不請老師,光是幾人的日常開銷,就已經非常駭人。
而龍雙對電子產品尤其的喜歡,市麵上出現了什麼新玩意兒他都要第一個買回家研究,而龍昕則喜歡漂亮的裙子和包包,最近已經在開始了解跑車了。
座山吃空不是回事兒,還是得乾活。
“就像龍昕說的,大不了回去拿錢。”
龍玉在球場邊的長椅坐下,他伸著腿,“過幾年再說吧。”
這個冬天,S市下雪了,就在新年前一天,鵝毛似的大雪揚揚灑灑地落下來。
賞南的生日是在新年後的第二周周日,他沉浸在新年到來的喜悅之中,將自己即將成年的事情完完全全地拋在了腦後。
他拍掉肩上的雪,取下手套,脫了外套,被屋內的暖氣一烘,才覺得沒那麼冷了。
他身後跟著的人來送年貨的人,這些都是他和龍玉一塊兒去買的,其他人已經對購物失去了新鮮感。
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天氣太冷,幾隻惡龍幾乎已經快要睡不醒,而且非常不願意出門。
室內有暖氣,室外他們都不願意去。
但貼窗花掛燈籠這些新鮮玩意兒他們還沒見過,又興衝衝地跑來了。
幸輝一件一件拿出箱子裡的東西,龍雙從他背後舉著仙女棒跑過來,“我靠我靠我靠我靠,這個好玩!”
“對了,賞南,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哦,”龍雙在屋子裡跑來跑去,龍川看著他手裡的火花,皺眉,他還在激動地說話,“我們幾個已經答應妞妞去當練習生了哦,妞妞說以前都是男跟男組合,女跟女組合,她這次要讓我們和龍玉一起,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她說這可以當做一個賣點!”
賞南正坐在地上抖開一個大燈籠,他臉上回了暖,穿著紅毛衣,看著像一朵正在盛放的紅山茶花,豔麗又寧靜。
聽見龍雙說的,賞南下意識去看龍玉,“你,要當練習生?”
他不是說這一行不好,他隻是很難想象龍玉在舞台上唱跳而已,即使賞南相信龍玉不管做什麼,都能成為最優秀耀眼的存在。
不給龍玉回答的機會,龍雙舉著仙女棒再次從身後跑過去,“龍玉說,我們太敗家了,要努力掙錢上交給你才行!”
“龍玉說,我們是一家人,不能當家裡的害蟲。”
“龍玉說,你每天白天要上課,平時還要管我們吃喝,說你很辛苦,我們要一起承擔。”
“龍玉說我最適合當愛豆了,因為世界上總會有人喜歡我這種笨蛋款。”
“但妞妞說我和龍青的類型重合了,她正在思考怎麼構思兩個不同類型的笨蛋人設出來!”
賞南有些驚疑地去看龍玉,“你怎麼……”錢夠用,完全夠用,隨便一顆寶石都能買好幾百萬,這還是最少的,而保險箱裡還有非常大的一堆,他們連百分之一都沒用掉。
而且他的畫現在也能掙錢了,不僅能賣畫,還能接不少設計單,錢怎麼都是夠用的。
“嗯,是我說的,”龍玉捋著手中的對聯,他穿著紅色的衛衣,精致又清冽的一張臉,卻在和賞南對話時變得柔和起來,“我想掙錢給你花,我也想成為你的依靠。”
這幾個月,一直都是賞南在忙著照顧他們,即使賞南從來沒說過它們麻煩,但客觀來講,它們真的非常累贅。
尤其是龍青和龍雙。
時間對任何生物都是異常珍貴的寶物,哪怕是對能活幾百年的惡龍而言,而人類的生命那樣短暫,賞南還願意將有限的時間花費在它們的身上,他們就已經是家人的關係了。
當然了,還有幸輝。
龍昕給自己臉上貼了一張年娃娃貼紙,她附和道:“我們當然得掙錢啦,而且我長得這麼漂亮,一定要給大家看看才不算是浪費。”
賞南and幸輝and幾隻惡龍:“……”
今晚是除夕夜,將所有喜氣洋洋的裝飾物貼掛在相應的位置後,龍川默不作聲地收拾著客廳裡裡的垃圾,喝光的飲料瓶,被吃空的零食箱子。
從落地窗看出去,已經能看見院子裡被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花,被燈光照亮的區域,能夠清晰地看見雪花飛快墜落,成片成片,密密麻麻,窸窸窣窣。
年夜飯由大家一起做,他們之中幾乎沒人會做飯,龍青趴在島台上,大聲朗讀著電子菜單。
“土豆洗淨切塊……不要切塊,切塊了不夠吃!”
幸輝踹了他一腳,“讓你念菜單,你照著念就行了,不要加入你的主觀想法。”
中餐區嘰嘰喳喳鬨個不停,賞南和龍玉在冷餐區給蛋糕坯抹奶油,都是下午調了半天才調好的奶油,蛋糕坯是買的甜品房現成的。
兩人這邊似乎是與世隔絕般,靜謐無聲,隻剩下了兩人一前一後的呼吸。
龍玉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刮著多出來的一層奶油。
但惡龍力氣大,下手很容易沒輕重,他直接將蛋糕抹缺了一個角。
“!”
安靜溫馨的場景頃刻碎裂,一直在憋氣的賞南拍了下桌子,“看吧,我說了得我來,我下午訂蛋糕和原材料的時候專門問了甜品師的。”
他一雙漂亮的眼睛不滿龍玉把新年蛋糕搞砸了,“不過修一修,應該沒問題。”
“我現在可是小畫家。”賞南拿了一張新的刮板,得意地朝龍玉挑挑眉。
龍玉看著他這副模樣,扭過頭去,看著落地窗外,眼中卻似乎空無一物,良久,他才艱澀地咽下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