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 陳懸看起來是一個相當良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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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頓飽飯,賞南縮在帳篷裡睡覺,夜越深,風便越涼, 他怕冷。
但外麵一群人還在玩遊戲喝酒, 賞南搞不懂遊戲規則, 也不愛喝酒, 加上風吹得大, 他就獨自鑽進了帳篷裡睡覺。
幸好陳懸當時帶了很厚實的被子, 感謝daddy。
賞南一覺睡到了翌日出發的時間。
除了陳懸, 每個人看起來就是神采奕奕的,大概是旅行真的能淨化心靈?大家沒有剛出發時那麼暴躁了, 連塞林的臉上都連續幾次出現了笑容。
李彩碧和阿娜的車跟在陳懸的車後麵,賞南吃著一包薯片, 從後視鏡往後看了眼,阿娜坐在副駕駛戴著耳機在聽歌, 她人看起來卻像是在發呆。
不過阿娜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她眼睛太大了, 又因為生病而沒有神采,所以看起來總是有些呆滯死板。
賞南收回視線,看著已經逐漸升起來的太陽,嘴裡慢慢嚼著薯片,他舉著手機隨便拍了兩張金燦燦的日出,又將鏡頭對準了陳懸。
“阿南。”陳懸忽然開口說話。
“什麼?”賞南的臉從手機後麵歪出來,“你要擺一下姿勢?”
“不是。”
陳懸忽然踩下了刹車,他踩得太突然,賞南一點防備都沒有, 直接朝駕駛座的方向撲過去。
幸好陳懸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陳懸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他絕對有話要說,賞南心跳如雷,他覺得自己或許知道陳懸準備說什麼。
但陳懸卻沒說。
賞南小心翼翼地看著準備重新上路的陳懸,“忽然停車做什麼?我以為你有話要說。”
怎麼也該說了吧,總不能到愛意值滿值之後再開口,那樣不對,至少對怪物來說,是不對的。
陳懸抬眼看著已經灑滿荒野與公路的晨曦,路麵像是泛起了一層金色的潮水。
他本來覺得這個場景很美好,很適合和阿南表明自己的心意,也就是告白,但當停車後,陳懸又覺得好像不太合適,因為如果阿南就這麼答應了的話,車內空間太小,無論做什麼都不方便。
還是等到了目的地再說吧。
賞南也沒繼續追問,裝傻,他擅長的。
下一個目的地是荔枝村,雖然名叫荔枝村,但這裡一棵荔枝樹都看不見,彆說荔枝樹了,連房屋牆壁都有些破破爛爛,斷壁殘垣看起來還有幾分戰損風。
荔枝村居然也是一個景點,車停到村口自己設置的停車場,停車場內還停著幾兩旅遊大巴,而在村口正中央,有一群大媽大爺正舉著色彩鮮豔的絲巾在拍照。
阿娜低頭看著手機,她要湊得很近才能看清屏幕,手機使用的字體也很大。
“荔枝村出名的就是他們這裡的筍和走地雞,所以很多在荔枝村附近旅遊的遊客會順道來這裡吃點好吃的,拍照打卡的話,要看自己喜不喜歡這種風格,不喜歡的人會覺得黃沙漫天,喜歡的人會覺得這裡有一種大自然的原始感。”阿娜徐徐說著,“我們進去嗎?”
賞南正要點頭說話,頭頂上就被壓了一頂鴨舌帽,“戴著,黃沙太多了。”
荔枝村村委會會安排村民主動給遊客引路介紹,他們熱情得令人招架不住。
隻有李彩碧和國嬸才能和走在前麵的那五大三粗的黑臉青年聊個不停,他咧嘴笑,一口白牙在夕陽底下快要反光了,在李彩碧和他說了自己旅行的主要目的是去找老大夫給女朋友治眼睛之後,青年指了下自己的眼睛,說道:“嘿,我們村正好有一處泉眼,那水喝了對眼睛好,還能治近視,不過還有人說,喝了能生女兒,生女兒這個我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我表姐投胎二胎都是兒子,做夢都想要女兒,懷孕喝了一整個孕期,結果生了對雙胞胎,都是男孩,她眼睛都哭瞎了,後來喝泉水就好了。”
賞南在後麵聽著:“……”
阿娜忍不住出聲問,“真的哭瞎了?”
“誇張手法嘛,哎呀哎呀,”青年揮揮手,“就是哭得發了炎,也沒看醫生,喝了半個月泉水就好了。”
“這麼神奇?”李彩碧驚呼。
青年驕傲地點點頭,“對了,你們要找的那個醫生是不是秀城的那位?”
“你知道?”
“知道啊,那醫生每個月都會讓徒弟來我們這兒取水,哼哼,這可是藥引子呢。”青年什麼都說乾淨了。
他們在聊什麼,賞南逐漸聽不清了,他被路邊攤吸引了,賣的是烤肉串,和外麵的烤肉串不一樣,這裡賣的好像是炸過的,還裹著筍絲。
“哥,給我錢。”需要用到錢的時候,賞南才想起來自己在這個世界,從頭到尾,他的兜裡就沒裝過一分錢。
天天和陳懸在一起,不愁吃喝,差點忘了人必須得有錢這回事。
賞南和陳懸脫離了大隊伍,站在小推車跟前,“五串吧。”
老板忙得很高興,劈裡啪啦地把自己這羊肉雞肉鴨肉還有筍絲都多鮮嫩美味給誇了篇小作文出來,賞南配合著點頭。
“阿南。”
陳懸有話卻不說的時候,語氣跟平時不太一樣,但是跟早晨剛出發那會兒一樣。
本來在專心致誌聽老板嘮的賞南抬頭看著陳懸,他倒要看看陳懸這白準備怎麼表。
陳懸又沒說。
賞南接過老板遞過來的打包盒,拿起一串烤肉遞給陳懸,“你今天很奇怪。”
“還想不想吃彆的?”陳懸不像以前,以前的時候,他不喜歡娃娃指責冒犯他,他這會兒隻是轉移話題,低頭就著賞南手裡的肉串咬了一塊下來,沒拿走一整串。
“沒了,”賞南說,“我們去追李老板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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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集合在了黑臉青年帶路的一家三層樓高的餐館裡,裝修得也是……很戰損複古風,牆上鑿了幾個大洞,掛著玉米棒子乾辣椒,草帽鬥笠和破爛雨衣。
大家都餓了,看見賞南手裡的烤肉串,都變成一副“想吃但不好意思”的麵孔。
賞南主動把手裡的打包盒放在了桌子上,“吃吧,我等吃飯。”
陳懸抱著手臂,看見眾人哄搶,他伸手出去,比了個剪刀手,“一串二十,記得轉賬。”
“……”
阿娜沒有伸手去吃,她幾乎快要貼在菜單上麵了。
“你們點吧,字太小了,我看不清。”阿娜有些抱歉的把菜單遞給塞林,塞林一臉不耐煩,“看不見就不要搶著點啊,我們等你都快等得餓死了。”
他本來也就是這個狗脾氣,一視同仁地討厭所有人,沒人和他計較。
阿娜手指在膝蓋上攥緊裙子,眼睛彎彎地笑起來,“不好意思啦。”
賞南有注意到每個人的表情和神態,也有在發愁陳懸太溫吞謹慎,一心二用。
塞林點菜飛快,就點幾個標注是熱門的菜式。
國叔和國嬸在店裡到處跑著拍照,而李彩碧和劉睿涵在討論一些社會時事,討論得非常起勁。
菜上齊後,眾人才專心吃飯。
劉睿涵吃相斯文,他看了眼手機,說道:“對了,現在是旅遊旺季,這個村子沒什麼旅館,幾乎都住滿了,我隻找到一間標間,大家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擠擠。”
李彩碧數了數人數,“八個人,標間,你確定?”
“沒辦法,不然睡帳篷?”
那也不行,帳篷再有私人空間,那也隻是一個帳篷,頭一回睡在荒郊野外還覺得新鮮,天天睡他們還是無法忍受。
國嬸拍板,“這樣,我跟阿娜還有阿南一張床,你們幾個男人一張床,中間看能不能找東西給隔起來。”
“?”賞南咬著陳懸夾給自己的雞腿肉,不解道,“我也是男的。”
國嬸道:“你也就十八嘛,小孩子,不然你們六個睡一張床也睡不下啊,我反正一大把年紀我不介意,可阿娜肯定不行。”
話雖如此,賞南情願打地鋪。
“打地鋪吧,讓老板多給幾床被子,地上總還是能睡的。”劉睿涵說道。
“那我睡地鋪。”賞南立刻道。
眾人也跟著開始搶著睡地上。
陳懸敲敲桌子,“先吃飯。”
男人麵無表情時,很能唬人,周身氣息頓時就變得冷漠陰沉,雖然平時的陳懸也不是那麼好接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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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館距離旅館不到百米,老板一一看過身份證之後,很是熱情地讓人給他們找被子,被子嘛,酒店多的是,老板隻說彆弄臟了。
標間挺大的,放了兩張床之後還有不少餘出來的地麵。
賞南頭一次和這麼多人睡覺,他坐在床上,手裡抱著陳懸塞給他的水壺,看著一群大人為了誰睡地上誰睡床上吵得不可開交。
他抬著頭,看見國叔叉著腰,“老子還年輕,用不著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尊老,你們愛這個小的就行了。”他食指指著賞南。
“……”
塞林對國叔的嘴硬嗤之以鼻,“國嬸兒說你有風濕病。”
劉睿涵也勸對方,“我們幾個都年輕得很,睡一晚地上不打緊。”
李彩碧也附和,“是啊,嬸嬸和阿娜睡一張床,叔你就和阿南睡一張床上,你們一個老的一個小的,不正合適嗎?”
國叔嘴都被氣歪了,他人老了,卻不服老。
但奈何對麵人多,他不服也沒辦法。
隻有陳懸沒發表意見。
賞南拽了拽又在縫縫補補的陳懸,“你怎麼不說話?”
陳懸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顆潤亮的珍珠,串到手裡的半成品上麵,他微微彎了點腰,“他睡地上正好,我睡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