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億的左眼球被緊急手術摘取了出來, 整個眼球都已經被玻璃紮爛,同樣昏迷著的賞南在他隔壁病房。
不斷有隕石極速穿過大氣層攻向他們所住的星球。
天文台給每顆隕石都做好了編碼,天空以及大氣層外都有巡查隊在時刻監察這些隕石的跡象,他們也會從外部將隕石擊碎, 或者抓取後投放到距離A星球相當遠的太空。
但不論做多少措施與應對手段, 那股被白豹星岩石塊吸引來的引力始終能將它們再次吸引而來, 導致抓隕石投放隕石從一開始的技術工種變成了異常枯燥又不需要動腦筋的流水線。
“隕石80預計在30s之後跌落。”
“隕石31預計在一分鐘之後跌落。”
“隕石139預計在五分鐘後跌落。”
…
“跌落的隕石中, 直徑最大的是一十一米,預計跌落在科學院天文台……”
“請提前做好防護措施。”
科學院的防護罩提前打開, 周邊的居民樓立刻亮如白晝, 一道道藍色波紋自防護罩表麵掠過。
”隕石786,71, 56, 341, 89,88,87,86,85…..總計137顆隕石在靠近A星球大氣層, 預計會在一個小時內完成全部跌落, 跌落位置預計為科學院。”
穿著防輻射工作服的工作人員不可置信地重新讓探測儀測量結果, 跟上次一樣。
“你他媽確定,確定一百多顆隕石全落我們這兒?!”
“是的, 我確定,首都或將陷落,請在一個小時內完成居住地轉移,接下來, 我將為科學院的大家整理需要攜帶的資料與儀器,為首都的居民整理需要攜帶的生活用品和急救藥品。”
“…”
賞南在一片喧鬨中醒了,他看著外麵走廊亂糟糟的,輸液車被撞翻在地,病房的門被推開,是天文台的同事,他臉都因為絕望變成了灰色,“師弟,你醒了?趕緊起來,收拾收拾東西起來,我們先轉進地下城。”
“不是說,地下城深度不夠嗎?”賞南胸口悶得有些疼,“寧億呢?”
同事嘴唇抖了抖,“沒辦法,現在隻能一搏了,我先去收拾東西,你也趕快,你負責的那些資料都得帶上。”
“寧億呢?”賞南抓著床單,抓緊時間門問了句。
“他眼睛瞎了一隻,假體還沒有植入進去,他不在我們要帶走人的名單上。”同事語速飛快,但麵容上仍舊閃過一絲不忍心。
他走後,頭頂傳來防護罩被撞擊的巨響,賞南幾乎沒有多想,他隻知道,他必須帶走寧億。
賞南毫不猶豫拔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血管裡的血一下子冒了出來,但針眼小,隻灑了幾道,自己就止住了。
他跌跌撞撞跑到門口,取下門口的防輻射服,隨便套在了身上,朝隔壁病房跑去。
就算寧億不是白豹星的核心生命體,他也是為救自己才瞎了一隻眼睛,雖然賞南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救自己,但論跡不論心。
賞南走到寧億的床邊,動作迅速地拔掉他身上全部的管道,斷掉了全部儀器,拍了拍對方的臉,“喂,醒醒?”
他不信寧億醒不來,作為擁有巨大能量的小行星,隻這麼摔就摔死了,那也太荒謬了。
但床上的人卻沒有一點反應。
賞南咬了咬牙。
從14那裡借了力,賞南抓住寧億的手臂,將人甩到了背上,寧億比他高不少,體重自然也沉許多,壓得賞南腰往下一沉,膝蓋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
他背著人朝外跑,走廊裡有已經倒在地上的輸液架,酒精和碘伏灑了一地,空氣中的酒精味道濕潤刺鼻,慘白的照明燈將每個人的臉都照得好像一塊被放乾了血的死豬肉。
“我原來的世界,也這麼慘嗎?”賞南喘著粗氣,他按了電梯,但電梯已經停止了運行,他隻能從樓道裡往下跑。
[14:差不太多,但世界處於的階段不同,所以很難做對比。]
跑到醫院底下的大門口,賞南四處看看,找到了一處角落,將寧億放在地上,他再次拍了拍對方的臉,“我現在得去單位收拾東西,我們要馬上轉移,你醒了彆亂跑,在這兒等我,我來接你。”
他說完後,將腳邊的鋼盔戴上,一邊往頭上戴一邊朝旁邊的科學院跑去。
地下城在半年前就已經修建完成,生活設施一應俱全,但卻一直沒有啟動,隻因為深度挖掘得不夠,隕石跌落的撞擊力不均勻,隕石外部形狀崎嶇…有撞毀地下城的風險。
可到了這時候,也沒辦法了,他們隻祈禱地下城能扛過這一次隕石群的集體跌落。
科學院內的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有價值的儀器和資料比一切都先被運進地下城最安全的部分,接著才是人類自己。
“那塊石頭帶不走,直接順著管道送進科學院地下了!”一個短發女人踏著靴子從隔壁房間門跑出來,她看見賞南,“還以為你醒不了呢,醒了就行,不然我們可不打算帶走你。”
賞南笑了兩聲,從抽屜裡抽出之前的資料嘩啦啦全塞進背包裡,又迅速將那些全是資料備份的u盤給倒在了一起。
他要帶的東西不多,最重要的就是帶走寧億,還有他的父母。
賞南陡然回身,他從桌子上扯過座機,信號受到乾擾,打了好幾次,那頭才有人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你終於接電話了,天文台的消息送出來,我和你爸都擔心死了,你現在進地下城沒有?”
“還沒有。”
“那快點啊,就隻剩一十分鐘不到了!”媽媽在那頭著急地哭了起來,“我就說這個專業不行,你當時非要選,你爸爸也說了,這些隕石它有思想,這次對天文台進行群攻,肯定是因為它們不高興了,等安全下來,你就辭職。”
賞南隨便應了幾聲,“不說了,掛了。”
賞南當年填報誌願時,A星球已經陷入了白豹星影響之中,在那個時候還選擇天文的人,無異於自願上前線,因為距離白豹星岩石塊越近,受輻射的影響就會越大——在科學院工作的人每個月都會例行推薦,他們身體狀況比起外麵的人,差得挺多。
離開辦公室時,賞南還帶走了桌子上的一盆水仙,就是沒開花,看起來跟幾個變異了的乾癟小紅薯沒區彆。
短發女人等在走廊裡,她叫秋實,看見賞南背著包,手裡沒什麼東西,就抱了一盆這玩意兒,她愕然,“這種時候,你帶這玩意兒有什麼用?”
“我想看看它什麼時候能開花。”賞南說道。大部分鮮花在這樣的境況中,會發芽會長大也會抽出花苞,唯獨不開花,能開花的品種少之又少,鈴蘭隻是賞南在路邊撿到的。
秋實眼睛閃了閃,她明白賞南的意思,她嗤笑一聲,“等死吧,還開花。”
“喂,你去哪兒?!”秋實發現賞南直接朝天文台外麵走去,但進地下城的入口不是那邊。
“我去接寧億,馬上回來。”
“他不是眼睛瞎了嗎?帶上他做什麼,完全是累贅。”
“他救了我,我也救他一命。”賞南又掉頭回來,把那一盆鈴蘭種球塞到秋實懷裡,“幫我帶下去,我馬上就回來。”
秋實罵了一句傻逼,抱著種球朝後門跑去。
賞南過去也就三分鐘的距離,他跑動時,看了眼頭頂,防護罩被砸出了裂紋,嘎吱聲清晰可聽。防護罩提供的防護很快就會消失,在隕石群的跌落下,科學院以及周遭建築,會被直接夷為平地。
寧億還在那裡,但另外一隻完好的眼睛半睜,他看著跑向自己的賞南。
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