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才知道不是。
“老師說,可以找到人給我推薦信,去加州的斯克裡普斯研究所做博士後。”
喻即安坐在床上,上半身還赤/裸著,目不轉睛地看著麵前正背對著他紮頭發的紅裙背影。
話音剛落,梁滿紮頭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扭身好奇地問:“這個研究所是乾嘛的?”
“它是一家在1924年成立的,私立的非營利性的生物醫學研究機構,很有名……”
他將自己了解到的研究所曆史告訴梁滿,還提起以前跟著老師去京市參加過一次會議,來的專家正好是這個研究所的Peter教授。
“他是很著名的腫瘤病毒學研究專家,在病毒感染與癌症研究領域發表的文章有好幾百篇,培養了很多的科研工作者……”
喻即安說著說著就開始興奮,眼睛不住地發亮,梁滿很快就被他感染,興致勃勃地問:“你去的話,也可以跟著他工作嗎?”
喻即安一愣,興奮之情隨即回落少許,“……不一定吧,還不知道能不能申請得到。”
梁滿一聽這居然是個不確定事件,亢奮的情緒瞬間就平複下來,噫了聲,嘖了兩下。
似乎不太滿意,很遺憾的樣子。
喻即安覷著她的神色,斟酌著開口:“我還沒有答應老師,說要回來和你商量一下,畢竟如果真的申請到了,我們就要暫時分開了。”
梁滿微微一愣,這時才想到這個問題,對哦,如果喻即安去做什麼博士後,就要出國了誒!
“你昨晚問我對異地戀怎麼看,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她忽然想到。
喻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臉孔微赧:“我怕在信息裡說不清楚,所以才……才說是網上看到視頻。”
“我就知道是這樣。”梁滿翻了個白眼。
然後問他:“去的話,要去多久呢?”
“最少兩年,隻去一年半載的話,其實學不到什麼東西。”喻即安回答道。
梁滿說也是,“可能適應生活節奏和工作強度,就要花去半年。”
喻即安嗯了聲,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梁滿知道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於是問道:“喻即安,你想去嗎?說真心話。”
真心話就是想去,“沒有人會願意錯過這個機會。”
世界頂尖的研究所,頂級的研究學者,最前沿的學科課題和研究,沒有人不想參與其中。
梁滿點點頭,語氣堅定:“那就去,有這個機會,不能抓住就是傻子!”
喻即安被她這斬釘截鐵的語氣嚇了一跳,反而變得猶豫起來:“……那、我去?”
“去,必須去,你努努力,推薦信隻是敲門磚,主要還是得你打鐵自身硬。”梁滿一拍他大腿,“我看好你!”
喻即安眼睛一眨:“我去的話,最少兩年,異國戀,阿滿你不擔心嗎?”
你之前還說異地戀容易出事兒來的,異國戀那不更危險?
“那是彆人,不是我們。”梁滿一臉認真地問他,“你愛不愛我?”
喻即安臉孔微紅地直點頭:“當然,我愛你的。”
“我也愛你。”梁滿甜蜜蜜地趁機表白。
然後繼續問他:“你愛我是不是應該對我忠誠,在外頭守身如玉,不會搞七搞八?”
喻即安立刻表示:“我隻對你這樣。”
“對啊,那不就得了。”梁滿掰著手指跟他算見麵的機會,“你休假可以回來,我休假也可以出去找你,元旦、五一、國慶,還有年假,時間很多的。”
現在交通這麼發達,隻要有護照,有錢買機票,哪裡去不得。
所謂的距離,如果心在一起的話,就不算問題,異地戀容易分手,不過是熬不過人心。
她講得樂觀,但喻即安卻還是擔憂:“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我還有朋友和對象異國九年的呢,還不是照樣結婚了。”梁滿說完疑惑地打量他,“喻即安,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是突然想到的……”他的臉色變了一下,“阿滿,我保證不會在外頭遇到什麼真愛,你信我。”
梁滿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他這是想到了他的生母。
“我信我信,我信你的喻即安。”她忙過去一把將他抱住,拍拍他的頭,“你是喻叔叔的兒子,跟他是一樣的,他能踏踏實實耐得住幾十年寂寞,你也一定可以。”
雖說老子和兒子未必相同,但……管他呢,哄好了再說。
喻即安果然被安慰到了,臉色很快好轉,“對、你說的沒錯,我是像我爸的……我像我爸,才不會被她遺傳到見異思遷的基因……”
雖然覺得他這話說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但梁滿還是立刻點頭,附和得斬釘截鐵:“沒錯,就是這樣的,誰養的像誰,你一定是像叔叔和奶奶!”
“所以我會對你好,什麼都聽你的,我一定會回來跟你結婚。”他在梁滿的懷裡仰起頭,認真又急切地保證道。
梁滿剛想說好,又覺得不對勁。
“……喻即安,你故意的吧?結婚,什麼結婚,你打算就這樣套牢我了啊?可真有你的!”
詭計多端的臭男人!
她說完就要撒手把人推開,結果剛動了一下,就被喻即安死死抱住腰。
他把頭又埋回她的胸前,一邊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一邊喃喃地道:“阿滿,你彆生氣,我就是怕……我愛你的。”
這人平時說點什麼心裡話都要糾結半天,有時候更是要在床上才說得出口,今天好不容易說得流利了,卻讓人聽著忍不住心裡發酸。
梁滿不動了,任由他抱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他頭發,半晌問道:“她也在美國嗎?”
喻即安回憶了好半天:“……好像是。”
“如果見到她,會影響到你的學習和工作嗎?”梁滿又問。
喻即安不吭聲,像是在糾結。
梁滿就說:“你不能受她影響,期待母愛是本能,但喻即安,你三十多歲了,過兩年就能當爸爸了,難道你還在做期待母愛的美夢嗎?”
“她在你這裡就是個陌生人,你要是受到她的影響,你就完啦!你彆告訴我,你到時候見到她還願意認她,你要認她你早點跟我講。”
我好收拾收拾跑路,誰他媽要接受一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未來婆婆。
“不不不,我當然不可能認她。”喻即安見她越說越嚇人,連忙解釋道,“我是在想,我跟她見到麵的幾率到底有多大。”
梁滿疑惑地啊了聲。
喻即安自顧自地往下道:“應該不太可能,首先我不知道她在哪個州,其次就算她在加州,我們幾十年沒見了,她應該不知道我的長相,麵對麵經過都不會認得出來彼此。”
梁滿聽了點點頭,強調:“所以她就是個陌生人,你快彆想了,對一個人最好的報複,就是徹底的漠視,彆想那些不相乾的人。”
喻即安靠在她的懷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阿滿,你會不會覺得我……嗯、優柔寡斷?”他問道。
梁滿揉他的臉,笑眯眯的,“我覺得你是太細膩敏感了,才會從一個沒見過的人就發散出這麼多,再說了,你還不一定能出去呢,現在說這些,太早啦。”
說白了,他就是被他父母之間破裂的婚姻嚇的。
“你從小到大,是不是經常有人跟你提她啊?”梁滿問道。
喻即安聽到這個問題,頭一彆,又把整張臉埋進了梁滿的胸裡,還深深吸了口氣。
梁滿:“……”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彆占我便宜:)
“鄰居的阿姨奶奶她們,有時候會說。”喻即安小聲應道。
至於說什麼,梁滿也能想得到,無非是可憐他沒了媽,再罵罵對方拋夫棄子,最後議論議論喻鳴,說他傻說他倒黴,還可能跟喻即安說你爸是為了你才沒有再婚的,你奶奶帶大你不容易,你以後可要孝順,諸如此類。
這話不能說錯,對方也可能是好心,但聽的人呢?願意聽嗎,聽了不會難受嗎?
這不等於把人家的傷疤一次次摳起來嗎?
特彆是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還不夠強大的時候,這些話就等於是壓在他心頭的枷鎖,一次又一次提醒他,我沒有媽媽我和彆人是不一樣的,爸爸和奶奶為我犧牲太多,如果我不聽話就是不孝順。
難怪喻即安的性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們不想了。”梁滿笑笑,問他,“你這個博士後出站以後,單位會怎麼安排啊?”
喻即安也不知道,但他記性好啊,當即就把馮教授給他畫的大餅端到梁滿跟前了。
梁滿越聽眼睛越亮,最後都快要冒星星了。
她捉住喻即安的胳膊,滿臉殷切:“你一定要努力好嗎,我就靠你帶飛走上人生巔峰了!”
喻即安看著她紅光滿麵的樣子,心裡啊了聲,原來阿滿真的喜歡這個啊!?
“好,我會努力,今年申請不到,我以後繼續申請。”他認真地許諾道,“就算沒能出國,老師說的那些我也會努力做到的。”
梁滿眉開眼笑,摟著他脖子甜蜜蜜地笑:“你努力就行了,咱們儘人事聽天命,最後沒有也沒關係。”
“那、那我這麼努力,可不可以……”喻即安望著她,躍躍欲試地要跟她談條件。
梁滿用手指把他眼皮撐開,嘖嘖兩聲,揶揄道:“你這個小色鬼想乾什麼?”
喻即安的意圖被她直接戳穿,當即臉孔漲紅起來,有些狼狽地彆開眼,“……我、我不小。”
梁滿:“???”
一時搞不懂他是在開車,還是說正經的。
於是她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嗯,不小了,用大號的……”
話沒說完,嘴就被他一把捂住,接著人也被他拖回了床上。
剛穿上身的睡裙很快又被扒了下來,從床上掉到床下。
一直到正午,倆人才從臥室出來,梁滿點外賣,喻即安下樓去拿快遞。
吃飯的時候喻即安說下午要出去,梁滿問去做什麼,他說:“主任給我們找了個體育老師,去學打籃球。”
畢竟是比賽,技術再菜,基本規則總要懂的吧。
梁滿聽了簡直大無語:“既然下午要打籃球,你剛才還不睡覺,居然……你是真不怕猝死啊?”
“我一會兒就睡。”喻即安老實答應道,挑了她今天不愛吃的五花肉來吃。
喻即安找的體育老師是容醫大運動健康學院的一位輔導員。
上來老師先帶他們做熱身運動,然後給他們講各項規則,三分線在哪兒,什麼是走步、球回後場,一連串違例犯規的規則,聽得喻即安頭昏腦漲。
講完規則,老師教他們怎麼運球和投籃,一直學到晚上八點多,才從體育館出來。
喻即安他們請老師吃飯,去取車的時候,順便給梁滿發了個信息,告訴她自己今晚不回去吃飯。
梁滿是沒什麼所謂的,隨便煮了點填飽肚子,就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喻即安同薑伍他們吃完飯出來,見到路邊有賣糖炒栗子的,過去稱了一斤。
回到家都快晚上十點半了,進門聽見梁滿在打電話,說的什麼也不知道,剛換完鞋,梁滿的電話已經打完了。
他隨口問了句:“誰的電話啊?”
“梁臻臻。”梁滿應道,“她聖誕節要回來,我讓她幫我帶點東西。”
喻即安哦了聲,忽然說:“以後我也可以幫你帶東西。”
梁滿先是一愣,隨即震驚:“……這你也要攀比?”
喻即安鼓鼓臉,沒說是,但也沒否定她的說法。
梁滿頓時笑得整個人差點在沙發打滾。
就這樣,每天晚上喻即安都要去練習打籃球,梁滿就沒有跟他一起吃晚飯了,要麼自己解決,要麼和林鈺她們出去吃。
這麼過了一周,十月中旬的一個周五,梁滿接到電話,對方說他是舊聞書局的。
“梁小姐,你要找的書找到了,現在還需要嗎?”
“要的,請問今天可以去拿嗎?”
“可以。”
於是下班以後,梁滿開車穿過大半座城,再次走進狀元巷,從年輕的店主手上接過一本很舊了的英文原版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