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之爭的動蕩漸漸平息下來, 北朝再次恢複了平靜,隻不過,很多大臣慢慢發現, 經此一事,皇上變了很多,不再動不動殺人,雖然還是大權牢牢把握, 但是不像從前那般專橫暴戾,不在乎百姓死活,對於國家大事也更加親力親為, 隱隱有明君之相。
幾次政事處理的極好, 皇帝的威勢不再顯現於表麵。於是, 曾經心思浮動的人, 慢慢按捺了下來。
而令一批人眼見皇帝已有明君之相,國家不再動蕩不安,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也慢慢願意聽取朝堂百官的意見, 有的官員開始打起了小主意--陛下至今可還未立後啊。
“皇後母儀天下, 引領天下女子,對國家安穩至關重要,還請陛下立後。”
“還請陛下立後--”
這一日,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宛如約好了一般, 齊刷刷跪下,一起請命,一時之間,身著明黃龍袍的青年坐在龍椅之上, 放眼望去,隻能看到一片朱紅的官帽。
“諸位大臣,真是這般想?”
青年沉聲,聽語氣並不能聽出喜怒,低著頭跪倒的大臣們左右對視了一眼,這些時日皇帝的溫和令他們幾乎忘掉了以前是多麼的戰戰兢兢,為首的王太傅更是帶頭再次上諫--
“還請陛下立後!”
一時間,朝堂之上隻要一個聲音,聲音威勢極大,幾乎要蓋住皇帝的聲音,他們硬著頭皮,迎著龍椅之上皇帝晦澀不明的眼神,反複請命。最後,這場大臣威逼皇帝的鬨劇,在皇帝甩袖一句,此事容後再議,暫且平息。
當務之急,還是要尋回他二人,回到寢宮後,龍袍青年,垂眸想著,他所說的二人正是失蹤已久的周沉興和薑望舒。
而他周沉星不過是周沉興失蹤前設置的一個替身罷了,窗外吹來了一陣風,風吹散了寢宮內濃鬱的龍涎香,令人的頭腦也清醒了幾分,周沉星抬起眼眸看向了前方,半支起的窗欞將藍色的天空剪碎,一小塊一小塊的雲與藍天,起伏不定。
他實在不明白,皇兄為何要安排這些,如果是為了讓他失去摯愛之人,為了使他痛苦,那麼,皇兄成功了。
在得知薑望舒與皇帝遇刺落水身亡之時,周沉星的第一反應不是痛苦悲傷,而是茫然,似乎人在麵對突如其來的死亡之時,會產生一種恍惚的錯覺,這一切真的不是在夢中嗎?如若不是,那為何,這顆心,感受不到絲毫的情緒?
無論是痛苦、悲傷還是震驚,在得知死訊的那一刻,全部都消失了,他的世界裡仿佛下了一場冬雪,雪落無聲,寂靜了整個世界。
再接下來,他便被暗衛放了出來,莫名其妙成為了皇帝,正如周沉興痛恨著這個國家,痛恨著這個世界,他總是放縱自己的欲望,肆意地發泄著自己僅剩的感知一般。
周沉星也不比皇兄好太多,或許是修道太久了,他已經失去了很多的凡夫俗子的欲望,明知皇兄是在走上一條死路,他也冷眼瞧著。
瞧著這場鬨劇最後會以什麼荒誕落場,瞧著這個國家動蕩四起,慢慢走向末路,他想,自己終究還是要出家修道的,如果,沒有遇見薑望舒的話。
凡心一動,便一發不可收拾,每一次放縱,總告訴自己是最後一次了,可是,隻要想到她,這雙腳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誌,明明知道她已經是皇兄的妃子,於自己而言是皇嫂,是禮法不合,可是,周沉星還是放縱了自己。
事到如今,周沉星老老實實接過皇位,勤奮地處理朝政,未嘗沒有趕快掌握大權,然後去尋覓她的私心。
今日,朝堂之上,眾官員逼迫他立後之時,周沉星忽而就從這病態執著的勤奮中,清醒了過來,他看著台下,那些為了功名利祿已經扭曲了的臉,忽然感覺到一股厭煩,也忽然明白了皇兄的想法。
這個國家,早就從根子上腐爛了,早在先皇之時,便已經無可救藥了,所以,她真的已經死了嗎?
“你難道真的死了嗎?”
男人忽然低頭,捂住了胸口,那裡有什麼情緒終於被放了出來。
從京都而來的冷風一路吹過茂林,越過山河,跨過荒野,悄悄地落在了一處春光瀲灩的山穀之中。
“咳咳……”
正站在溫泉邊的男人,忽然捂住了胸口,臉色白了幾分。他低低咳嗽著,胸口之間湧動著的陌生又熟悉的情緒,仿佛是一隻大手在狠狠揉搓著他的心臟,這種痛苦的感覺令他眸光一閃唇角卻緩緩勾了起來。
朕的好弟弟,是你在難過嗎?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了少女清亮的呼喚聲,隻見她頭戴花環,正從一片鮮花與蝶群中向自己跑來,那彎彎的柳葉眉下,是一雙靈動清澈的杏眼,圓潤又美麗,清澈的瞳孔中宛如一塊水晶倒影著金色的天光,美的令人心悸瞬間衝散了剛剛的悲傷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