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好了,到家了啊。”
伴隨著女人的大嗓門,從那土路上走過來了人一車,矮胖的男人推著雙輪板車, 車上坐著一個被花被子裹著的胖姑娘, 而大嗓門的主人正殷勤地為那胖姑娘擦著汗。
“咱姑娘都瘦了, 瞧瞧這小臉都快有尖下巴了。”黑胖女人心疼地說著。
“她爹,回頭咱可得殺隻雞給咱姑娘補補身子!”
還不等黑胖男人回話, 遠處的門口傳來了一個刻薄的聲音——
“呦——”
一個穿著藍褂子藍褲子的女人正靠著門, 她有著一雙非常小的眼睛, 看到她便令人明白了什麼叫做逗號眼,而這雙逗號眼絕不是喜慶的那種, 那單薄的眼皮令她看起來極為刻薄。
女人對著路呸出一口南瓜子皮:“還吃雞呢,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
“趙桂芬,管好你那張噴糞的臭嘴!俺家吃什麼關你屁事!小心俺撕爛你的嘴!”
眼見黑胖女人發飆,想起她的凶悍,趙桂芬慫了,她哼笑著, 扁平的屁股一扭,回自家院子裡去了。
“哼, 俺這是為你家傻妞惦記呢, 人本來就傻,少吃兩口肉, 瘦點好歹有人婆家相得中啊。”
臨走前, 她還不忘丟下這麼一句,著實把黑胖女人氣得夠嗆。
“舒寶,這就是咱家了, 你還記得嗎?”
衛生院的人說薑望舒可能磕到了腦袋,記憶有可能出問題,這可著實讓張紅英擔心了好幾天,此時見自家閨女眼底滿是好奇,可把張紅英心疼壞了。
“還愣著乾嘛,不趕緊給咱姑娘衝個紅糖水!”
張紅英一拍自己男人,十分鐘後,一碗紅糖水被端到了薑望舒麵前,少女低下了頭,眼前是一個嶄新的瓷碗,亮堂堂的藍邊大碗裡裝著一碗混濁的紅糖水,水光的混濁卻映照出了一對關切的麵孔。
咕嚕嚕——紅糖水被一飲而儘。
————
晚上,就著昏暗的煤油燈,張紅英還在為閨女發愁,彆看她白天麵對趙桂芬的時候硬氣的很,其實她又何嘗不擔心自家閨女的婚事呢?
老話都說女大當婚男大當嫁,可她家傻妞眼瞅著虛歲都快十八了,放在其他姑娘家身上,這個年紀早就說好親,就等著翻年嫁人了,可她家閨女,彆說說親了,連個上門相看的都不沒有,即使有也都是些窮光棍,或者是老頭子,這讓她怎麼忍心把閨女嫁給那樣的人家?
可是她也清楚,自己家閨女這條件,又胖又傻,好人家哪裡願意呢?
為這事,張紅英成夜成夜的睡不好,夢裡都是他們夫妻倆突然走了,剩下一個傻姑娘被人欺負。
同樣黑胖的男人薑木海,正悶不吭聲地刨著木頭,那木花跟雪似的往下落,看得張紅英心煩得不行,她坐在床上,一腳踹到自家男人肩膀上,沒有個好氣——
“給你說話呢,你又刨你那木頭,咱家閨女被人欺負了你都不知道!”
這時,薑木海才抬起頭來,他悶聲說:
“改明兒,俺給王媒婆送個櫃子去。”
“唉……”
又是一夜無話,然而,擔心了一晚上的夫妻倆,是萬萬沒有想到,第一天,他們閨女的婚事有著落了……
原來一夜之間,有關於薑望舒和路沉星大白天抱在一起的事情,不知怎麼突然傳遍了小薑村,如今雖然是新社會了,但是人的思想並不開放,男女之間走近一點就會被人指指點點,若是以結婚為目的談戀愛還好,若是亂搞男女關係,一旦被扣上了帽子,可是要被判流氓罪的,那可是要吃槍子的。
所以當聽到村裡人都討論著閨女和那個知青的事情的時候,張紅英當天就急得嘴角長了個上火泡。
她怒氣衝衝地從村頭走回來,一路上不少好事的大娘嬸子拉著她打聽她閨女什麼時候結婚,還說聽說兩家已經訂了親,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若不是張紅英就是當事人,她恐怕都以為自己要把閨女嫁人了。
這些謠言可把張紅英氣了個夠嗆,於是當她走回家門口的時候,張紅英想也不想,一腳踹開了罪魁禍首的家門子。
“趙桂芬,你個爛貨,黑了心肝,喪良心的,給俺出來!”
張紅英宛如被奪走了小雞仔的母雞,瘋狂地踹著趙桂芬的家門,終於把大白天在家裡躲懶的趙桂芬引了出來。
“你大白天的不去上工,發什麼瘋?”
趙桂芬被張紅英嚇了一跳。
“俺發瘋?!你個爛貨,村裡那些話時不時你傳的!”
“什,什麼話,俺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