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鋒說:“哥,我後悔了。”
他神經質地喃喃自語,淚水沾濕了眼睫,他露出牙,笑得像是哭的樣子,抽噎說:“我想她……”
“我要在這裡,我想讓她再來見見我……”
陳淩峰為他的執迷不悟而感到發自內心的好笑,他失望地看著他,這個他幾乎是親手養大的孩子。他們自父母離世後就相依為命,他寵愛他,他把他當作此生最親近的親人,他為他解決所有事,哪怕他犯下一次次的錯。
而今,他為了一個女人,一個早就不愛他的女人痛哭流涕,為他犯下的錯而懺悔。甚至自殺,然後用這張無辜可憐的臉懇求他,說,哥哥我求你,讓她再來見我一麵。
陳旭鋒是用圓珠筆捅進自己的手腕,當晚血就流了一地,他或許並不是真心想死,隻是想借此機會表達自己的後悔。
獄警將他救下送入醫院,等到創口快要愈合結痂,他設想中能夠來見他一麵的蘇衾,從沒來過。
而明天,將是他們自離開地下室為止,第二次見麵。
陳淩峰問他:“你準備好了嗎?”
陳旭鋒眼神空茫茫,他好久才應他:“什麼?”
“明天開庭。”陳淩峰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冰冷,他似乎長長久久地歎了口氣,這歎息聲未曾被陳旭鋒察覺,也或許,他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陳旭鋒眼睛陡然放光,他癡癡喃喃:“她會在吧?會在吧?”
陳淩峰從喉中發出低低的笑,他忍不住,實在情難自禁。他嚴厲地看著他,嘲意深深,卻在這一刻顯得灰心喪氣。
“當然,她會在的,”他咬著牙,一字一句說,“她和我說過什麼你知道嗎?”
“她要看著你親眼進監獄,陳旭鋒,你告訴,你現在還想著看到她嗎?”
陳淩峰破了音,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眼眶滴血,憤怒與傷心在胸腔中滿懷,他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能閉上眼,頹喪地自語。
“他們說你是瘋子,我無話可說,你確實是個瘋子……”
陳淩峰第一次在陳旭鋒麵前袒露出自己的脆弱來,他兀自說了下去,“我是怎麼讓你成了這個樣子的?”
“旭鋒——你告訴哥……”
“哥該怎麼樣才能護住你?”
他眼中有淚水滾落,最終,他抑製不住內心深處彌漫的痛苦,嚎啕大哭。
這個有著英俊臉龐,被許多人稱為是最年輕有為的總裁,鼎達房產多年的掌權者,終於在他麵前掀露了所有醜陋、難堪的內裡。
他赤條條地把所有可憐、不堪一擊展露給他。這個舉世他唯一的親人。
某一刻,他也無依無靠,隻能放任自己在已經瘋掉、失去神誌的陳旭鋒,他的弟弟麵前嚎啕。
陳旭鋒呆呆地看著他,他想伸手碰碰他,但是玻璃隔絕了他們之間更親近的動作。
就算陳淩峰再有權有勢,他也沒有辦法回回與他見麵時,都避開警察與玻璃門。
這位年輕,執迷不悟的青年,終是在兄長的大哭中,慢慢慢慢地恢複了神誌,他低低聲喊他。
喚他“哥”。
他的聲音低沉,仿佛是裹在了很厚很硬的鎧甲下,他絕情地看著他的親人為他奔波勞碌,而他自顧自地沉溺於幻想中的世界,他渴望見到蘇衾,於是在現實裡,用這幅樣子麵對著所有人。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在陳淩峰的痛哭下妥協,他像個縮在龜殼下的烏龜,探出了一點點的身軀。
但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陳淩峰淚水未擦去,他早就沒那麼體麵,雖然衣著光鮮,可精神氣難看到極點。他那雙漆黑的眼裡是潮濕的水汽,他哽咽著,毫無形象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