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生死一念之間的刺激,讓氣氛陡然變得凝滯緊張了起來。
宋修文兩股戰戰,眼珠子黏著下眼眶,眼凸凸地盯著壓在他脖子上的銀簪,身後額頭都沁出了汗,哪還有方才的浮浪輕佻?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後頭卻有人笑了起來,“表妹,還不快鬆手,你都要把小姑父嚇死了。”
宋修文連忙轉過頭去,見到來人模樣,心頭大鬆,低呼出聲來,“太子殿下!”
沈雲西也回目看去,舉步而來的青年身高八尺,一身狐服貂裘,頭戴銀珠寶冠,他笑吟吟的,氣質麵貌和衛邵有些相似,但望過來的眼又是不屑掩飾的陰涼而無情。
太子莫名其妙地鑽了出來,這是出乎意料的,沈雲西皺了皺眉,並沒有聽他的話鬆開手。
太子元域眯了眯眼,因她的違逆不尊笑容淡去了,他加重了語氣,又叫了一聲表妹。
荷珠和竹珍忙輕拉她的袖子,沈雲西這才緩緩地鬆開手,往後撤了些許,隨大眾向這位太子行了禮。
元域這才又浮上笑,伸手托住她,“你我之間何須這麼多禮見外。”
在他手搭過來之前,沈雲西先起身退了,站在側邊,一聲不答。
宋修文見他二人這般,心下一個咯噔,這太子不會還對沈雲西有舊吧?他回想了一下方才和沈雲西的對話,臉唰地一白。他壓下心慌先開口問道:“太子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元域回道:“出宮來有些事,剛用了午食出來,不想正遇上你們。姑父怎麼和表妹鬨了起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宋修文哪敢說自己調戲不成反被戳脖子,撐著欄杆往後仰了仰身,儘量露出平和的笑意,顯出皇家駙馬的威儀,“本駙馬方才巧遇沈夫人,言語有些無狀,生了些誤會,冒犯了。”
成為長公主駙馬這兩年,拜長公主所賜,他早就練就了心裡罵嘰嘰,麵上笑嘻嘻的本領,很舍得下臉皮,說完便徑直向沈雲西作揖打躬,好聲賠罪。
沈雲西不答也不理,隻把簪子丟給竹珍,兀自捏著帕子擦手。
那副被臟東西沾汙了的做派氣得宋修文直咬牙梆子,憋屈,真是憋屈,他堂堂穿越者,天選之子,怎麼會過得這麼憋屈!
太子元域見此,舌尖抵了抵腮,笑道:“原來是這樣,有誤會,說開了就好。既然此間事了,表妹,許久不見,不如隨愚兄一道走走,說說話。”
沈雲西眼睫微動,拒絕了:“府中尚有庶務。”
太子端看她片刻,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倏忽說道:“也罷,表妹既然抽不出空就算了,往後總有機會的。”
當即就揮袖去了。
喜怒無常的太子總算走了,脖子上的簪子也沒了,宋修文徹底放鬆下來,然而他一口氣還沒喘順暢,身後頭就冷不丁地被人用力踹了一腳。
當下正是他手腳發軟的時候,哪站得穩,撲趴一下就栽了下去,硬生生地滾了半截樓梯,臉朝下趴在樓梯平台的地方,哎喲痛叫,半天都沒爬起來。
早過了飯點,仙臨居大堂人不多,宋修文吃痛的聲音擴散到了每一個角落,好幾個雅間裡的客人都推門出來看熱鬨。
沈雲西踹完了人,無視四麵八方的好奇打量,撫正略顯淩亂的裙擺,徑自從宋修文身邊走過,一聲不吭的也離開了。
她沒有隻言片語,但在宋修文看來,這目不斜視並迤迤然離開的從容姿態,完全就是把他當成了毫不起眼的垃圾,飽含了極大的羞辱,極具殺傷力。
宋修文趴在地上,捏緊拳頭憤然地錘了兩下樓梯板。
“駙馬!駙馬沒事吧?”事情發展得太快,小廝好難才回過神來,他急急忙忙地將人扶起來,又戰戰兢兢地壓低了聲音,在宋修文耳邊說道,“不好了駙馬,小人剛才看到長公主身邊的夏荷了,長公主估計已經知道您和沈夫人糾纏了,回去怕是又要發大火呢。”
身上本來就不舒服,再聽到長公主三個字,宋修文就更來氣了,家裡頭的那個母老虎見天兒地盯著他,簡直讓人煩不勝煩,說起來,若非沈雲西當初不識好歹拒絕他,他也不會逞一時之氣,神誌不清地和福昌長公主那個妒婦成了好事!
當了所謂的駙馬後,他被剝了官職領個閒缺不說,還天天被元福昌管束,乾什麼都得偷偷摸摸的遮掩,沒一點痛快。
偏偏那是長公主,皇帝最小的親妹妹,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他壓根兒拿她沒辦法,平日裡還得儘心哄著,實在憋屈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