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雅慧不遮掩醫術的目的達成。
將家裡安排得一切妥當,她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與六皇子一起做事。
第一件事是做傅科擺實驗。
大佛寺在一處近百米的懸崖上,懸崖上寬下窄,形成一個內凹的半圓弧。雲雅慧的設計便是將自製鐘擺懸掛在突出的懸崖上,就好像蹦極,隻不過長繩的另一端是大沙包而不是人。
懸崖底下是山穀,那也是個好去處,一大片平地種滿了桃花,桃花林外則是一條澄澈的小溪。
為了在懸崖上安裝一個懸掛鐘擺的裝置,六皇子找了不少能工巧匠,做了很久的試驗,裝置沒完全做出來,趙儀先到了南梁。
六皇子當天便送信到了杏花村,來人還傳話:“王爺說,趙小姐難得前來,雲姑娘可在城裡多住幾日。”
讓雲雅慧走之前安排好家裡。
雲雅慧問兩個妹妹願不願意一同去,去見見她曾提起過的趙儀趙小姐。
雅嫻還沒走出過去陰影,不願出門走動;雅穗對這些東西沒有興趣,也表示要留在家中。
雲雅慧想著來日方長,不曾勉強。
趙儀是舉家前來,李佑堂一手抱著一個小的,一手牽著一個大的,夫妻二人站在六皇子的院子裡,看上去與幾年前差彆不大。
雲雅慧和趙儀雖然多年不見,但經常通信,重逢沒有生疏,反而有說不儘的話。兩個女子牽著手互相說著離彆後彼此信上不曾說過的事,忘記了邊上的兩個男人。
六皇子一邊聽她們說話,一邊逗弄兩個孩子,耐心十足。
“姐姐身子不適嗎?”說了小半個時辰,雲雅慧發現了趙儀麵色不太好。
趙儀抿了一口茶,隨意笑笑:“早年學醫,東奔西跑沒注意保養,積攢下了隱疾,年紀上來了就開始犯病了。”
雲雅慧輕輕皺眉:“你還年輕呢,三十不到,哪裡年紀大了?”
李佑堂一邊看著小女兒一邊應和:“我也這麼說,醫者不自醫,這次過來,也是想請叔父幫忙看看內人的病到底如何。”
六皇子當即說:“晚些時候,我讓趙太醫過去客院。不過我說,也不用舍近求遠,慧娘如今懂得多,大可以讓她先把脈看看。”
慧娘是誰?
不說彆人,雲雅慧想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六皇子說的是自己。
頓時鬨了一個大紅臉。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慧娘”。晉朝女子小名經常帶著“娘”字,但是在南梁這邊,又多了一層不同。這裡女子無論有沒有小名,都叫“X娘”,稱呼的人除了父母便是丈夫姐妹。
雲雅慧以前不了解,最近在村裡住久了,就知道了這個習俗。
六皇子到底是知道這事還是不知道?
雲雅慧暗自糾結。
趙儀先笑了:“妹妹進益神速,找個時間我們切磋一下。”從醫要交流,趙儀以前就不吝嗇與初出茅廬的雲雅慧交流,如今麵對“有所成”的雲雅慧,也落落大方。
四人第一天見麵,大多敘舊,當天傍晚,雲雅慧就去了客院,給趙儀把脈。
趙儀早年身體底子就不太好,婚後行醫管家,還生了兩個孩子,身體越發損耗,那些隱藏的毛病就慢慢顯露了。
把脈的時候,兩人都在內室,李佑堂等在門外,憂心忡忡。
雲雅慧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他盯著院子裡的雜草擰眉出神。
見雲雅慧出來,他連忙問:“娘子的病如何?”
雲雅慧走遠了一些,神色不輕鬆:“才短短幾年,損耗有些大,以後要靜養。”
李佑堂臉色控製不住地發白:“很嚴重嗎?她總說自己還好,沒什麼大事。”
雲雅慧搖搖頭:“得精心保養起來了,若不然……積勞成疾的病沒法除根。”
李佑堂聲音沙啞:“我明白了,以後定好好看顧她,再不縱容她勞累。”
兩夫妻以前都是癡迷某事,可以不吃不喝一直研究的人,如今李佑堂後悔不已。
看李佑堂這樣,雲雅慧有些難過,趙儀現在已經露出了短壽之相,李佑堂對趙儀感情極深,日後鴛鴦失伴,不知該多傷心。
走出客院的時候,雲雅慧心情還是有些沉重。
走了幾步,看見六皇子。
“您怎麼來了?”她迎上去。
六皇子觀察她神色:“趙小姐情況不好?”
雲雅慧搖頭:“倒也不是,隻要靜心調養,還是能養回來大半。”
六皇子:“那你為何鬱鬱寡歡,我還以為……”
雲雅慧歎氣:“說實話,趙小姐的病是多年來積攢下的,病根難除,將來怕是……我以前總羨慕趙小姐與夫君神仙眷侶,如今想到有情人不能長長久久,一時有些難過。”
六皇子聽完,默默無聲地陪她走了一段路。
許久後說:“能相知相守十幾二十年,多少人渴盼不到的幸事,倒也不必傷懷。”說得語氣比雲雅慧還沉重,仿佛他便是那渴盼不得的人。
雲雅慧勸他:“您會有相知相守之人的,可能時機未到而已。”
六皇子看著她的眼睛:“何時才是時機到了?”
雲雅慧彆開眼,壓住心律失常的胸口:“大佛寺那邊的鐘擺做得怎麼樣了?趙姐姐剛才說,想與我們一起過去看試驗。”
六皇子神色如常地回頭看著前方的路:“裝置已經做得七七八八了,你和趙太醫確認一下她的身體情況,若是適合出門,我們再去現場……不急。”
向來著急的人,這次說不急,雲雅慧隻當他是在照顧趙儀。
趙儀被叔父、丈夫、姐妹壓著不許出門,但忙慣了的人如何閒得下來?很快就接手了彗星檔案的信息搜集工作,一本史書一本史書地尋找彗星相關記載。
她的兩個孩子也從小受到家庭熏陶,小小年紀便能認出天上許多星宿。六皇子很喜歡他們,經常耐心地和他們說話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