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江湖上紛紛擾擾。
六橋山莊一戰, 江湖眾人似乎猛然發覺聯合全江湖之力是多麼大的威力,五嶽盟率先提出倡議,希望集結整個江湖, 一統力量,厲兵秣馬,消滅魔教。
即便沒參加的門派也聽說了六橋山莊的慘敗,更何況一統江湖, 這聽起來多麼讓人熱血沸騰。
一時之間, 響應者眾,所有門派都開始為此忙碌。
江知白在客棧前台撒了一包銀子, 包了天字一號房一整年,那溢價讓客棧掌櫃的眉開眼笑,直呼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江知白一臉冷漠:“我不在的時候彆去打擾我娘子。”
“明白明白, 貴夫人要煎藥直接吩咐我們小二便可。”
江知白微一點頭,轉身上樓。
陸無衣捂著胸口扶著桌子在室內小步練習走路。她雖然早就能下地,但是躺太久了,行走並不自如,如今輕易不能出去, 躺著又不行, 便隻能在屋子裡一圈一圈地走路鍛煉。
江知白開門進來, 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鼓掌:“不錯啊, 再堅持一段時間,可以試著跑一跑了。”
陸無衣抬頭,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馬上要過年了,你什麼時候走?”
“走?去哪?”江知白一臉不解。
陸無衣更不解:“你不回家過年嗎?”
江知白恍然:“不回, 我要是回去了,你怎麼辦?”
陸無衣信他對自己沒有太大的危害,但也不信他有這麼體貼好心,這人性格有些矛盾,時而做事周到,時而直接不婉轉,人情世故在他身上時靈時不靈,但為了她不回家過年,她絕不信的。
這些日子,他經常一跑出去就是一天,一日三餐都是小二送進門,可沒如他口中所說這麼關懷人。
“我如今能自己照顧自己了,過年是全家團聚的日子,還有幾日就年三十了,趕緊回去吧。”
江知白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回,我爹娘都死了,回去乾什麼,咱們兩個算是天涯淪落人,一起過個年不好嗎?”
陸無衣驚訝地回頭去看他,在他臉上看了一圈,隻看到他風輕雲淡,看不出一絲一毫父母雙亡的悲傷失落:“你……”
江知白給她也倒了一杯水:“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早忘記了,你也一樣,總會忘記的。”
陸無衣扶著桌子在他邊上坐下,喝了一口水潤嗓子:“你這人也怪,一邊氣我不報仇,一邊又安慰我會忘記這一切。”
江知白端著水杯聞言抬眉,反詰:“你這人也怪,全家滅門一臉平靜,哪怕哭嚎一下我也信你不是沒心沒肺。”
陸無衣飲儘杯中水,挑眉:“我哭嚎了,你會多同情我一分嗎?”
江知白聽了情緒有些悵然,緩緩放下茶杯:“也是。”
他頗為意外地看著陸無衣,原以為她是突逢大變一時回不過神來,後來以為她沒心沒肺或者自私懦弱,這才對全家慘死之事平靜得過分,哪怕掉一掉眼淚都少有。如今看來,這人竟是看透了哭訴無用,所以才這麼平靜?
不是軟弱,是透徹。
江知白突然笑起來,興致勃勃:“不過你說得也對,過幾天就是除夕了,我們也要好好過年才是!”
也不知道什麼東西戳到了他的神經,他突然對過年這件事變得興致勃勃,開始事無巨細地詢問陸無衣往年在家是怎麼過年的。
陸無衣有些無語,對一個剛剛經曆全家被害的人詢問你家從前其樂融融過年的細節,這樣真的好嗎?
江知白顯然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好。
客棧掌櫃給小二們發了過年的紅包,放大部分人回去過年,抬頭看著天字一號房歎了一口氣。
這江湖人啊,各有各的怪,樓上這一對,也不知什麼興趣愛好,花那麼一大把銀子住這麼久,外頭隨便找個小院子都能租住一年了。還以為過年了,他們總該走了,誰知道,這年輕男子不僅不往外跑了,還開始買福字對聯,一副要在客房過年的架勢。
這南來北往多的是行客,大年初一上門投宿的也是常見。掌櫃的也不是想要趕人,這位絕對算是財神爺了,巴不得他一直留宿,就是難免心裡嘀咕幾句,看到不合常理的事忍不住搖頭。
被掌櫃嘀咕敗家的江知白正在房間裡忙著貼窗花,他貼窗花的架勢跟飛簷走壁和人打架似的,手裡拿著沾滿漿糊的窗花紙,站在下邊仔仔細細觀察方位,看準了以後,飛身上去將窗花一拍,直接糊在了窗上。
陸無衣聽著乒乒乓乓的聲音皺眉,喊住又想飛上去的人:“你再拍下去,掌櫃的要上門來查看你是不是在拆他的房子了。”
江知白舉著窗花一臉無辜:“我又沒拆家——那你說,怎麼弄?”
陸無衣問:“你在家就沒貼過?”
江知白理所當然:“有下人,不用我動手。”
陸無衣:“我家人也多,但我爹娘會喊上我們兄弟姐妹一起貼自己屋子裡的窗花福字。”
江知白聳肩:“我的屋子從不貼這些,血紅紅的,我不喜歡。”
陸無衣想起他一水的銀白、月白、灰白、米白長袍,默了:“你喜歡白色?”
江知白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啊,乾淨。”
“白衣不是更容易臟嗎?”
江知白一副你傻嗎的表情:“如此才能第一時間發現臟了便換掉,若是穿一件黑衣,看不出臟不臟,但衣服確實是臟了,這不就是自欺欺人?”
陸無衣竟是無言以對。
“既然不喜歡,怎麼還去買這麼多福字對聯。”她翻了翻桌上一疊“血紅紅”,這福字、窗花竟是沒有重複的。
“我想試試這種血紅紅的過年,不行嗎?”
陸無衣拿出一張春字窗花,遞過去:“行,貼這個吧,踩在凳子上貼,彆乒乒乓乓把客棧的窗戶拍壞了。”
江知白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認命,搬了椅子放到窗下。
陸無衣又和他說:“你知道貼窗花最重要的過程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