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白吐出四個字:“鑄劍山莊。”
陸無衣睜大了眼。
鑄劍山莊也在西湖邊。在六橋山莊名揚江湖前, 西湖邊最有名的便是鑄劍山莊,它是以鑄劍聞名,因此四海八方都廣結善緣,用劍之人均不敢得罪他們。但是這十來年, 鑄劍山莊的名氣逐漸下降, 一個原因是山莊傳人是個守成也不足的人, 西北的藏劍坊反而漸漸居上;另一個原因是,六橋山莊聲名鵲起,陸賢章以人格魅力獲得了江湖讚譽, 好友遍布天下。到了後來, 有初出茅廬的人,說起西湖, 隻知六橋山莊不知鑄劍山莊。
但是作為鄰居, 原主的記憶裡,鑄劍山莊的莊主和陸賢章關係很不錯。他們經常會相約一起看西湖的六月荷、斷橋雪, 還會一起去釣魚、切磋劍法……
江知白仿佛想要用這個消息作為賠罪補償,對鐘振威的事情說得十分詳細:“他是鑄劍山莊外門弟子, 妻子也不是峨眉派有名有姓的人物,就是峨眉收養的孤女,不過背靠峨眉,對他們這些小人物來說也是‘名門出身’。芳娘不是說, 鐘振威哄騙她時, 說的是做成此事他就能有話語權嗎?估摸著不是門派的話語權, 而是他家庭的話語權,比如能成為山莊正式弟子,那也是地位上升受人尊敬的。”
陸無衣沉思。
“所以,鑄劍山莊有人指使?”
江知白攤手:“無憑無據,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
陸無衣理解,但心裡還是種下了這個質疑的種子。
說完話,她盯著江知白。
江知白內心忐忑,畢竟做賊心虛的人,深怕被看出什麼問題,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摸摸自己的臉,小聲問:“怎麼了?”
陸無衣:“我要休息了。”
江知白案子鬆了一口氣:“這麼早?小二怎麼還沒送飯上來,先吃飯。”
陸無衣看了看桌上的零嘴,剛才說著話,她無意識吃了許多:“吃飽了,晚飯吃不下了。”
江知白也才發現好幾個袋子空了,啼笑皆非,頓時覺得陸無衣其實也是個愛零嘴的小女孩。
起身:“行吧,你先休息,我回去吃飯。”
陸無衣點頭,看著他走出去,順便回身幫她合上了房門。
一個出手醫治了何誌新沒想到江知白會回來,一個背地裡有事瞞著人,兩人都是心中有“鬼”,就忽略了對方的異常。
比如,江知白出去一天都沒去看何誌新,卻沒發現圓靜大師和守樸都沒來找他請他去複查傷勢。
比如,陸無衣沒發現,江知白輕而易舉就放過了何誌新的問題,都沒有仔細詢問,這個狀態和他往日精明模樣截然相反。
經曆了江知白的消失,陸無衣突然意識到了賺錢的重要性。何誌新的傷勢還需要醫治,江知白一時半會兒不能離開,陸無衣便在淮北街頭找賺錢的生意。
轉了大半天,遇到了衡山派的弟子。
想起衡山派掌門要弄大錢去買通天閣的消息,陸無衣頓時找到了財路,直接跟了上去。
江湖散亂,門派眾多,主要便是因為武功式微,所謂的大門派都實力相似——一樣的普通,所以才亂如散沙,誰也不服誰。
陸賢章的雲鬆劍法能成為被爭奪的對象,便是因為這劍法是江湖武功中難得高明之一。
話說回來,陸無衣發現了這幾個弟子,她的功夫又比這幾個小弟子強,便毫不猶豫地一路尾隨,目睹了他們奉命籌措資金的過程。
跟了兩天,早出晚歸,不理會江知白的詢問,終於被她等到了衡山派提取銀子的時候。
通天閣也是謹慎,隻收銀子,不要支票,讓衡山派這幫人折騰了好幾天。
陸無衣問江知白借銀子。
江知白驚奇,雖然他包吃包穿的,但是陸無衣從不主動問他借錢:“你要去乾嘛?不會背著我去養野男人吧?”
陸無衣狠狠白了他一眼:“回來就還你。”
江知白猶猶豫豫地掏銀子,像個馬上要被綠的受氣小丈夫。
陸無衣無視他的戲精,拿了錢就去買了一套最普通的男裝成衣,一塊遮麵的帕子,喬裝打扮後,蒙上麵巾,在偷聽來的時間點裡趕到了某個運送銀子必經之路。
這一回衡山派非常低調,所有人都打扮成普通押運的鏢師,完全看不出門派象征,運送的銀子也偽裝成了普通貨物。
陸無衣等在一個行人稀少的地方,待車隊一來,直接飛了出去,當路搶劫!
“哪來的小賊,趕來搶你爺爺的鏢!”衡山派先是一驚,見她孤身一人,又有了大門派與生俱來的自傲,為首之人,也就是那日打傷何誌新的三人之一,站出來威懾。
陸無衣嗬了一聲,不和他廢話,拔劍衝進了車隊。
雲鬆劍法是在西湖九裡雲鬆悟出來的,九裡雲鬆“蒼翠夾道,陰靄如雲,日光穿漏,若碎金屑玉,人行其間,衣袂儘綠”,陸賢章的劍法則將日光視為對手,穿行其中縹緲如煙,劍法變幻多端難辨劍影。這劍法,不僅詭譎而且最擅長以一敵多。
畢竟在練劍時,所練之人的幻想敵人是碎金屑玉的光。
衡山派信心滿滿,卻沒想到對手如此強大,對方人影劍影混在一起,讓人眼花繚亂反應不及,打頭的人還沒拔出武器,就直接倒地不起。
剩下的人全身心戒備積極應戰,但十來個人竟然打不過一個,形勢越來越差。
陸無衣並不戀戰,一路進攻到貨物旁,快速撥開所有箱子、袋子,準確找到了藏銀子的地方,掏出一個大布袋。
江知白一路暗暗追著陸無衣而來,悄無聲息地站在屋頂觀戰,看到她竟然開竅去打劫,隱在麵巾下的臉暗自一笑。
頗有種看著自家乖孩子終於知道學壞了的欣慰之感。
看到她拿出一個大布袋,更是笑得不行,眼角都充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