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彥在對岸的情景和阿蠻相似又不同。
他一出場, 同樣受到了所有人的關注。這也正常,今天其實是蔣彥和阿蠻這對小夫妻第一次正視出現在京城的社交場合。
他也有人照料,幾位舅家的表哥, 雖然沒有湊過來表示親近, 但大家閒聊說話,每每都會為蔣彥解圍。
二皇子帶了兩個兒子過來, 這兩位堂弟也對他展露了友善。
但也有對他態度微妙的。
蔣彥如今才跟在皇帝身邊學習一些朝事, 對朝廷上的派係勢力了解不多, 大家互相介紹這是哪位哪位,他便也隻知道這麼個表麵信息, 當對方說話帶刺時,他一時之間都不明白是否針對自己, 又為何針對自己?
就比如從開始到現在, 已經有一位定北侯世子好好聊著天卻唯獨不接他的話,一位兵部侍郎疑似不喜他, 一位禮部尚書家的少爺對他陰陽怪氣,而和這位少爺疑似親戚的李國公則對他態度十分和善。
蔣彥沒有天生皇子皇孫的驕傲和底氣, 多年習慣讓他更擅長沉默觀察, 對於自己遭到的不友善待遇一一記在心裡,麵上不顯露什麼。
但這樣的場合到底是太累人了, 尤其當那些不知道什麼心態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湊在他身邊,習慣了謹慎小心的蔣彥緊繃神經, 唯恐一言不對,跳入他人陷阱。
還好, 在蔣彥絞儘腦汁想要離開的時候,平王喊他上假山涼亭。
涼亭裡除了平王還有靖王。
靖王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蔣彥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並不冷然, 於是心裡便有數了,看來平王和靖王關係很不錯。
蔣彥知道,平王在皇帝那評價是不錯的,當年建國平王也曾立下汗馬功勞,這夏日宴,其他皇子不曾來,靖王卻和平王友好地坐在一起賞荷,這關係不是普通的好吧。
“二叔,平王堂叔。”蔣彥行禮問好。
平王笑笑,指了指邊上的石凳:“坐,在下麵應酬是不是煩了?”
蔣彥不好意思地笑笑:“侄兒剛來京城,還有許多不甚了解的地方,人一多,便有些疲於應對。讓兩位叔叔見笑了。”
靖王依舊沒說話,平王挺和善,安慰他:“慢慢來就好了,你不是進了禦書房學習?多跟著皇叔學學。”
蔣彥老實地應下。
一時無話,亭子裡靜了下來。
靖王喝茶賞景,平王愜意地搖著扇子吃桌上的瓜,蔣彥原本垂著頭,見狀便也將視線投向假山下的荷塘,終於可以仔仔細細欣賞這片極美的風景。
清漣園的荷塘不愧京城聞名、首屈一指。這個觀景亭造得極妙,是賞花極佳之地,舉目望去,映日荷花隨風搖曳,無邊蓮葉一片翠色。
清風徐來,夾雜著自荷塘而來清脆嬌俏的說笑聲。
蔣彥順著聲音往下看,看到了好幾條小船,船上珠圍翠繞,嬌語聲不斷。
他不敢細看,趕緊收回視線,將目光投向了和女眷相背離的荷塘另一處。
平王搖著扇子笑看著他的反應,給了靖王一個眼神。
靖王依舊麵無表情,對此沒有半點情緒。也的確是沒有情緒,他是見過這位大侄子背妻子下學的人,對這個侄子的脾氣性格比平王了解多得多。
這麼自顧自愜意地賞花看景了許久,下麵的青年公子們紛紛開始吟詩作對,平王又問蔣彥:“你也下去參加參加?你可是真正的狀元郎呢!”
蔣彥擺手:“還是將機會留給未婚兒郎吧,那麼多姑娘在荷塘賞花,正好方便。”
靖王突然出聲:“平王的詩宴也沒規定隻有未婚男子方能參加,你堂堂皇孫,竟然畏首畏尾?”
蔣彥苦笑:“二叔,您也說了我已是皇孫,這等虛名不要也罷,侄兒如今最怕徒生枝節。”
平王好奇地問:“這個趙氏就這般好?聽說你拒絕了皇叔的賜婚?你可知拒絕的是哪位千金?”
蔣彥:“在侄兒眼中,阿蠻是最好的,和我最合適的人,也隻有阿蠻。皇祖父隻是關心則亂,我和哪位千金都是不般配的,不能耽誤彆人。”
平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你喜歡悍妻?”
蔣彥“啊”了一聲,連忙替阿蠻解釋:“那都是誤傳,阿蠻隻是個小姑娘,並不彪悍。”
平王笑起來:“都敢在東三殿磨刀,敢當街抽慶遠侯世子,這還不彪悍?”
蔣彥臉一紅,看了一眼靖王,低聲說:“阿蠻和大妹妹性格相似,隻是爽直,但很講道理也不恃強淩弱。”
靖王神色古怪,視線緩緩落到蔣彥身上。
平王噗地一聲,茶水嗆了氣管,一邊忍不住大笑,一邊咳得驚天動地。
蔣彥不敢看靖王,硬著頭皮低頭看地麵。
平王:“咳咳……哈哈哈……你小子……咳咳咳……”
靖王冷聲:“咳成這樣少說幾句。”又看向蔣彥,“看著文文弱弱老老實實,心眼倒也不少。”
蔣彥後悔了,他剛才應該下去參加聯詩的。
荷塘上的嬌笑漸漸遠去,東岸孔雀開屏的青年們也慢慢安靜下來,蔣彥不著痕跡地抹了抹額頭的汗,開始糾結找個什麼托詞下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