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眼睛轉了轉,問周逸芳:“娘,大俠賠錢了就是好人了是不是。”
周逸芳:“……”沒想到他牢牢記著白天說的那些話,她竟有些後悔這麼教他了。
大郎也不管她無語凝噎,又看向男子:“你能不能教我飛啊?”
男子看一眼這個虎頭虎腦機靈非常的童子,沒說話,麵上半點變化沒有地轉回視線。
周父一把將孫子摁回懷裡,不許他再亂說亂摻和。
“童言無忌,大俠貴人事忙,還請自便。”
黑衣男子視線從大郎身上移開,走了一步,又回頭,看向周逸芳:“還有上次那個冷飲嗎?”
周逸芳沒反應過來:“嗯?”說完又想起來了,張嘴就想說沒有……
話到嘴邊,對上他清淩淩的視線,想起今天早上她宣傳的時候這位就在樹上……立刻把話頭轉了個彎,說:“木蓮凍是嗎?有……今天還有好多沒來得及去賣,您……要多少?”
黑衣男子又拿出一角銀子:“全要。”
“哈?”那可是整整兩桶沒賣掉,“您先看看吧,要多少都行。”
她對著周父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帶大郎先進屋,自己去前院冰室拿木蓮凍。
然而大人能懂彼此的防備,小孩卻是完全沒有心眼的,他的邏輯裡,這個會飛的大俠已經是個好人了,所以半點不怕,趁著周父手上鬆動,又掙紮出來積極自薦:“我家有好多木蓮凍,我娘做飯可好吃了,你教我飛,我的木蓮凍全都給你吃!”
周父第一次想狠狠打一頓這個小孫子。
原本安靜站在那的男子這回動了,徑直走向周父和大郎,攔下了他們的路。不等周父反應,他伸手捏上了大郎的肩頭,後背……
周父嚇出一身冷汗。
大郎反而膽大得很,目光灼灼地看著這位大俠,眼裡滿是渴望。
男子突然笑了一下,問大郎:“想學武?”
大郎嗯嗯點頭。
“為什麼想學?”
大郎握起拳頭:“當大將軍!打壞人!”
男子嗯了一聲:“學武苦。”
大郎不知道什麼叫學武苦,但是他想學:“我會乖,聽話。”我聽話了,你就能教我了吧?
男子嘴角微微上揚,也不知道是對誰說:“是個學武的好筋骨,真想請人教他?”
周父尷尬地應了一下:“普通人家,讓孩子學點拳腳功夫,不登大雅之堂。”
男子手一抬,輕鬆將大郎送周父懷中抱出來放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小子。
大郎毫無畏懼,甚至覺得這飛起來的感覺特彆刺激,站在地上睜著一雙興奮的大眼睛仰望著男子。
雖然他矮小,但眼神沒有半點被壓下去,這一高一低的對視,更像是一大一小站在一個高度平視凝望對方。
一個打量,一個期待。
周逸芳提著木桶打斷了這個不受控製的發展方向,把木桶送到了男子麵前,同時將大郎扯到身後:“昨晚做了兩桶,今天出事就沒賣,您看需要多少就舀多少去吧,不值錢。”
男子應下,視線卻又轉到了被她擋住的大郎方向。
奈何周逸芳擋得嚴嚴實實,小孩完全看不見身影了。
男子後退一步,抱拳報家門:“任十一,淮南人氏,無門無派是個遊俠。去年秋天出門遊曆,除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得罪一些地痞惡霸,沒什麼仇家。今日那個尋仇的也是一樣,我廢了強搶民女的地痞頭子,他的手下過來尋仇,不過已經被我解決了……我看令郎身骨佳,膽魄大,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你要給他找武師傅?我毛遂自薦怎麼樣?”
周逸芳:“……”
這突然冒出來的武師傅,她敢信嗎?
大郎抱著她的腿不停晃:“娘——”
周母顧不得了,直接走過來,婉拒:“這不合適……我們家中沒有青年男子……大俠您又年紀輕輕,瓜田李下,名聲不好。”
男子似乎沒想到會被這樣的理由拒絕,愣了一下,說:“我白天來,教了就走。”
大郎徹底聽懂了,這是願意教他啊:“娘,我要和他學功夫!娘——”
周逸芳不為所動,冷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你教我家孩子,想得到什麼?報酬幾何?”
男子目光落到地上的木蓮凍。
周逸芳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可思議,根本不敢信:“這東西滿大街都是,官家還有琳琅滿目的冰碗,哪個不比我家的東西好。”
男子咳了一下:“我吃著這個最好——我四處為家,不需什麼報酬,隻需一日三餐,加點這樣的吃食。”
周父依舊覺得不妥:“您是江湖人,我們都是平頭百姓,打打殺殺的事情,我們承受不住。”
男子嚴肅了表情承諾:“我即便自己殞命也絕不會牽連你等無辜。”
這話說得嚴肅又沉重,周父這個黑臉都有些黑不下去了。
最主要的是,家裡的小東西和人家雙向奔赴,而她們這些心存疑慮的大人卻根本打不過這位任大俠。
所以,迫於任十一“淫威”,他們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
周逸芳剛鬆口,大郎就興奮地從她身後鑽了出來,一下子跑到任十一身邊去了:“師傅!我有師傅咯!我也要變成大俠咯!”
任十一任由他抱著大腿,低頭看著興奮的小崽,似乎不理解這小孩的快樂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