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飯時候,周逸芳把用了許多調料烹調的野菜重新端上桌,這一回,任十一不拒絕了,第一時間就夾了其中一道醋溜野菜,吃了第一口又吃第二口。
遠遠避開這幾盤菜的大郎眼珠子轉了轉,發現不對勁了,將信將疑地夾了一筷子,一吃——
“哇,這不是野菜吧?”
周逸芳:“是啊,娘換了個做法,這樣是不是好吃了?”
大郎嗯嗯點頭:“好吃好吃!”
周逸芳:“就是花費的調料很多,如果真去了荒郊野外,或者家裡一貧如洗吃不起飯菜,恐怕嘗不到這樣的好味道。”
大郎懂了:“所以逃難的百姓,就算路上發現了這些野菜,也沒能吃到這麼好吃的味道。”
周父讚賞點頭:“歎民生之多艱,你能想到這些,很好。”
大郎臉紅:“是娘教我的。”
周逸芳笑誇:“你能記住並舉一反,祖父誇你沒錯。”
大郎嘿嘿笑起來,仿佛一直小狗狗,尾巴搖啊搖。
外出遊玩幾天,一直被長輩好好愛護的大郎快速成長,他以前無憂無慮,現在卻有了擔憂和緊迫感,周父和周逸芳帶著他看曆史,學曆朝曆代的變革史;任十一嚴格地教他功夫,緩緩增加他的訓練量。
八歲的小身板漸漸抽長,卻實打實扛下了不斷增加的負擔。
有一天,周逸芳在擺攤,聽到鄰居邊吃早餐邊和她說:“你家大郎本事挺大啊,年紀小小的,功夫那麼厲害,還說要教我家兩個小子學功夫。”
另一桌鄰居符合:“是啊,我家小子也說了,以後拜大郎做師傅哈哈哈。”
周逸芳一看這位鄰居,她家兒子比大郎還大兩歲呢:“哈?這小子又在鬨什麼壞呢,我回去問問,方子比大郎大,該做哥哥。”
鄰居倒是覺得好笑,沒當真:“臭小子們說了,他們要學江湖人,憑本事論長幼,你家大郎一個人把幾個大小娃子都打敗了,現在都認大郎做師傅,跟著他學功夫呢!”
這話一出,在場的全都笑了,還和周逸芳開玩笑:“大郎出息了啊。”“大郎長本事了。”
周逸芳舉了舉擀麵杖,一樣開玩笑:“我現在就想回去看看他怎麼這麼出息呢!”
大家笑得更大聲了。
有孩子家長說:“彆說,我家兒子真要能學會大郎一二拳腳功夫也挺好的,你去問問大郎,他真能教嗎?真能教,咱家小子拜個師也不是不行哈哈哈哈。”
“唉,世道不好,芳娘聰明啊,打小就給大郎找了武師傅,以後不怕孩子被欺負。”
周逸芳說:“我哪裡是聰明,那是大郎磨著我要學武,我為了這事,鞋底都磨平了,不知道奔波了多久才找到任大俠。咱們平常人家,一般的江湖人,哪裡敢招進來。”
“說得對,想學武也不敢隨意找師傅。”
“所以我說啊,大郎真想當師父,咱們同意啊,就教教那些小子們唄。”
周逸芳知道大家其實沒有完全認真,不過是看任十一真的有本事,大郎也學到了東西,覺得便宜白占白不占,說是大郎教,背後不是有任十一?
她也就跟著大家一起開開玩笑,表示不插手孩子之間的事情:“讓他們鬨去吧,今天做大俠,明天做大將軍,一天一個變。”
回到家後,她卻是喊了大郎過來詢問詳情:“你要教小夥伴們學功夫?”
大郎驚訝:“娘您怎麼知道了?”
周逸芳捏捏他的耳朵:“人家父母全都知道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好有出息啊,都能給哥哥們當師父了?”
大郎捂住耳朵嘿嘿直笑:“我們是論本事,不論年紀。”
周逸芳鬆開手,笑了一聲,抬抬下巴:“來,你和娘說說,怎麼論本事的?又為什麼突然搞起這個拜師學藝了?”
大郎一筆帶過:“就是比試比試嘛,我贏了就是他們的師父了。娘,我要把我們巷子裡的兄弟們都組織起來,我們一起學功夫,長大了就變成我們棗子巷的護衛軍!保護我們棗子巷所有人!”
周逸芳詫異:“你是為了組織棗子巷的護衛軍?”
大郎點頭:“對呀。您也說了,我一個人本事不夠大,師父一人也打不過很多很多人。那我就找很多人一起保護我們家呀,也保護其他人家。這樣,就算有人來欺負我們了,我們棗子巷的人家都會安安穩穩的!”
周逸芳是真的驚訝不已,萬分感慨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大郎看不出娘是支持還是反對,略有點忐忑地仰視著她。
周逸芳笑起來:“娘說過,你想做什麼,隻要不是壞事,都可以去做。”
大郎立刻蹦了起來:“我就知道娘不會阻止我的!”
周逸芳:“但是,你和師父確認過嗎?他教你的功夫可以教給彆人?”
大郎得意:“我早就問過了,除了劍法,彆的拳腳功夫不是秘密,都可以教的!”
周逸芳無話了,讓他自去玩吧。
大郎走後,任十一走過來。
周逸芳看他一眼:“原來你也知道,就瞞著我這個親娘呢。”
任十一聳肩:“大男人不做告密的事,是你自己沒發現。”
周逸芳:“……”行吧。
“明天帶大郎去挖野菜,早去早回。”
任十一身影一頓,默默無聲地看過來——
他最近發現這是個苦差事,獨自一人帶著好動少年出門,一路上又要被他嘰嘰喳喳地追問這個那個,實在是聒噪又疲憊。
最最讓他心累的是,每次摘來的野菜,都要先吃一遍簡單烹飪版的,剩餘多的部分才有機會吃豪華美味版的。
想他一步步強大到如今,時隔多年,竟然又回到了啃路邊野草的日子。
苦不堪言。
周逸芳看到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樂意和鬱悶,頓時心情舒暢了,笑眯眯地轉身回屋。